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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就听前方传来一阵怒喝:“高新郑,你欺人太甚!”

明代朝堂骂架其实挺常见的,遇上那等脾气火爆的,打上一架也并非不可能。

但今日,骂声却并非出自身后,而是队列之前!

高新郑何人?当今首揆高拱是也,高拱是河南新郑人,明代官员坐到了一定的位置,旁人便以其家乡代其名号,如严嵩人称严分宜,徐阶人称徐华亭。

之后不知高拱说了什么,殷士儋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先逐陈公,逐赵公,复逐李公,今又为四维逐我,你能长久把持着这首辅之位吗?”

众官员:“……”

以往都是下级官员打架阁臣劝导,今日阁臣打架,众人只能……吃瓜看戏,不敢出声。

殷士儋脾气却比众人想象中还要火爆,骂完高拱还不够,他袖子一挥,内阁大员的气度也不要了,伸出拳头就要打高拱。

张居正自然是坐不住了,伸手就要拦,却也被殷士儋骂了一顿:“张太岳,要你在此装好人!”

高拱此时有意张四维入阁,谁知位置被殷士儋挤掉,殷士儋虽为裕王潜邸旧臣,与高拱相处却并不和睦,可两人相处竟恶劣到在朝堂上开打,这着实出乎柳贺意料。

骂战结束后,众官员是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等到隆庆帝露面时,众人也是该奏事的奏事,该上报的上报,就好似无事发生一般。

高拱为人一贯霸道,朝中众臣私下里这般说的不少,隆庆帝登基不过五年,从徐阶、陈以勤到李春芳、赵贞吉,走了的阁臣比留在内阁中的数目还要多。

今天殷士儋演的这一出算是把高拱的老脸都扒干净了。

但众人也不禁感慨,张四维果真厉害,竟叫高拱殷士儋两位阁臣相争至此。

……

这一日下朝时,整个朝堂可谓安静无比,九卿衙门及翰林院官员平日下朝总有几句闲话要谈,要么就是其余衙门的官员拦住户部官员,埋怨哪笔银钱发放迟了,户部官员则随时开始哭穷表演,或是往那一横,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滚刀肉模样。

而今日,说话的人少了,几位年老的官员似乎连咳嗽都忘了,众官员只用眼神互相示意,便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柳贺那日已在内阁见识了高拱殷士儋两人争执的后续,但直到今日才发现,故事还没有结束。

翰林院众翰林也在猜测,高拱与殷士儋谁先

走人,不出意外的话,先走人的必然是殷士儋,毕竟高拱是首辅,他是阁臣,且隆庆帝心目中显然更偏向高拱,否则同为潜邸讲官,殷士儋何须走陈洪的路子入阁?

退朝之后,柳贺便被吴中行等人围住,柳贺低咳一声:“午饭时再说。”

马自强一直盯着他们这边看呢。

柳贺猜,不仅翰林院衙门中如此,此刻京中大大小小的衙门恐怕都在议论高拱与殷士儋打架一事,靠着威压是挡不住的,此刻光学士心中恐怕也是蹊跷,这两人何至于到老拳相向的地步呢?

如马自强这等老成持重之人考虑的是朝事,新科进士们自然不会那般忧心忡忡,众人纯粹抱着凑热闹的心态。

如今翰林院中修撰以上官员才需上早朝,吴中行等人初授的检讨,自然看不到朝堂上发生的那一幕,而其余京官站位靠后,无法目睹最清晰的画面,在这一点上,翰林官的优势相当明显。

……

这事足足议论了数日,以殷士儋罢归告一段落,眼下内阁中只剩高拱与张居正两位阁臣,内阁事务繁忙,东诰敕房、西制敕房便要添补人手,柳贺轮值诰敕房的事便定了下来,与他一同的还有许国、沈鲤等人,除了增补轮值翰林外,中书唐文灿等人也同样被补充进来,誊写诏文、敕旨等。

唐文灿是隆庆二年进士,却并非通过会试的途径考中的殿试,他是嘉靖二十八年举人,中举之后便回家创办书院,之后被选入内阁中书科任中书,在礼部举办的中书试上,唐文灿考中第一而获得了参加殿试的资格。

当然,如唐文灿这般考中进士的还是少数,且唐文灿少时府试第一,也是少年举人,才学自不必多言,柳贺虽为进士,但论起对朝廷诏令的熟悉也未必比对方更强。

柳贺轮值诰敕房当日,他才归家,就听唐尧说家中收到数封贺帖及礼金若干。

办事

诰敕房面积不大,修缮也并不豪华,但对于各衙门的官员来说,这里可谓是一个神秘庄重的所在。

诰敕房的职能说来也简单,即掌书办文官诰敕,翻译敕书及外国文书、揭帖、兵部记功、勘核底簿。

其中翻译一职四夷馆承担了一部分,因而诰敕房仍是以掌办诰敕、揭贴等为主。

翰林们为何人人向往诰敕房?除了离阁老们近之外,也因为揭帖等职意义重大大,整个大明朝运转的核心都在此处了。

唯一不便的点是,自柳贺轮值诰敕房之后,他起床的时间比平日更早了。

若是在翰林院中,他可以不慌不忙地点个卯,与同僚们寒暄几句,品一壶清茶,再吃上一碟果干点心,即便有修史的活计要干,那也是有额数的,在一天内干完要干的任务就可以,而到了诰敕房,文书是没有定数的,柳贺手底下也没有帮忙的人,活儿到了他手里,他就得加紧完成。

毕竟他不能让阁老们等候。

“柳修撰,早。”

柳贺与沈鲤、许国打了招呼,将桌子擦干净后,内阁中书便拿来一卷文簿,柳贺所要做的,即是将这些文簿一一核对,不容丝毫闪失。

柳贺领了文簿,便耐下性子核对起来,他做事原本就很严谨,粗活也能干,细活也能干,诰敕房的任务他略微熟悉了一阵也就上手了。

一大摞文簿很快被柳贺梳理得井井有条,待他忙完时,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柳贺才发现自己一上午水都未曾喝上一口。

等他接了水回来喝,却发现诰敕房内沈鲤许国及其他几位中书俱是一脸肃容,原来张居正不知何时已经来了诰敕房。

眼下高拱是首辅,朝中文书诰敕等皆由他一把抓,包括皇帝不愿批的奏章也是由他机宜行事,高拱本就擅揽权,首辅掌握的权势自然不愿多分给张居正,但内阁的庶务等却是由张居正统揽。

张居正自然不是闲着无事才来诰敕房,他照旧将数封揭帖交予几位翰林,这便是阁臣最大的权限所在,阁臣可以通过揭帖向皇帝奏事。

揭帖分为明揭与密揭,密揭通常由小素纸型所写,与正式上书有不同,且揭帖纸有固定格式,每幅写五行,用楷书写,且不同阁臣上呈御览的揭帖也有不同,柳贺等人所要做的,便是将揭帖封好,以便阁臣上呈皇帝。

在京衙门的奏章文书等也要经内阁核准,文书先到诰敕房,便由柳贺等人先行审核。

这也是柳贺收到礼金的原因。

入了诰敕房,柳贺几人就等于化身阁老的大秘,任何文书都由他们先行审核,若是他看工部不爽,就可以挑几个刺把文书打回去,虽然只是小事,可谁乐意在这种小事上被人找麻烦呢?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柳贺如今就是阎王跟前的一只小鬼。

他将揭贴等封好,手头便又多了几份奏书,其中有巡仓御史唐炼奏,说要严罚漕船漂流冻阻之事,唐炼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总结起来只有一个要点,即漕船漂流粮五千石以上、冻阻船五十只以上都要重罚。

柳贺原先在翰林院修史,只觉这大明朝机关事务运转得实在太慢,书修来修去就是被打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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