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酣畅淋漓之后,两人躺在床上温存,细细说着话。
从沙发到落地窗,再从落地窗到浴室,几番辗转,徐羡被折腾得浑身都要散了,感觉每一寸骨骼都是痠的,累得要命。可内心在这寂寂冷夜中,倒是充盈得过分,迎风开出一朵花来。
是因为爱人就在身边吧。
裹在松软的被褥里,谢绰从身后环住她,徐羡缩在他怀中,踏实得让人安心。
「腰疼吗?」谢绰手指搭在她腰间,「帮你揉揉?」
徐羡「嗯」了声,感受到男人的大掌在腰上揉捏,触感温厚,力道适中,很舒服。她微瞇着眼,在这样安适的气氛里,睏意也渐渐涌上。
「羡羡。」谢绰一边帮她按摩腰部,一边低声道,「谢谢你爱我。」
徐羡在被窝里抓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不用谢,也遇不到别人了。」
谢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弯了弯脣,沉黑的眸子漫上笑意,窗外星宿落于眼底,晦暗尽处也能生光。
「那天能在小巷遇到你……真好。」他想起两人的初见,阴翳冷天和偏僻陋巷,以及如和煦春风般温柔的少女,「我亏欠你的可多了,你救了我两次,可当你被全校非议的时候,我却没有办法捍卫你。」
徐羡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往事,却仍是半掀着被睏倦沾黏的眼皮,转过身与他面对面拥抱:「要互相亏欠才能藕断丝连。」
这话是当初两人刚认识时,谢绰为了逗她而随口扯的歪理。
倒是没想到会验证后来的生命轨跡。
剪不断,理还乱,又更深地纠缠在一起。
「所以说,亏欠了又怎样?我们之间的丝连已经太多了……」徐羡抚了抚他的背脊,下了一个结论,「分不开了。」
谢绰垂眼,怀中女人恬静柔和,天外月光都不及她眉眼半分。
他吻了吻她的额心。
「从前的我懦弱无能,无法保护心上人,甚至没有资格光明正大地说喜欢。但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爱你──爱你的明媚,也爱你的阴暗,爱你的温柔,也爱你的乖张。」
「我本是在泥泞中苟活的人,在遇见你之前,从没见过光。我也曾埋怨自已的出身,凭什么他人光鲜亮丽,我却只能在暗巷里打滚,穷困狼狈不说,甚至还差点被亲生母亲掐死。可现在我反倒庆幸起自己是烂泥餵养出来的生命。因为体验过最底层的腐朽,所以无所畏惧,我必然会是你的底气,你的后盾。」
「儘管我希望你一路风平浪静,再也不要跌倒……可没有人会一辈子顺利,当你受伤时,你可以放心坠落,我会毫无保留接住你。」
「徐羡,我永远为你俯首称臣。」
徐羡在听到亲生母亲那里时就已经醒了,本来几欲酣眠的神经骤然拉紧,睡意顿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有些心慌地握住他的手,眸光焦灼:「差点被掐死是怎么回事?」
她从来都没有听他说过,她只知道他母亲不负责任的堕落与对他毫不掩饰的厌恶,可危及性命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童年到底还有多少疤痕是她无从窥见的?
徐羡捏捏他的指关节,又心疼地摸摸他的脸。
「有一次她喝醉了,回到家开始发疯,当时我躺在沙发上睡觉。」谢绰很享受被她关爱的感觉,他笑了下,「她突然掐住我的脖子,说我是来讨债的催命鬼,是我害他失去老公,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如果当初没有怀孕的话,她也不会被拋弃,还可以继续做他的情人,拥有衣食无虞的人生。」
「我那时候太小了,七八岁而已吧,其实很难反抗,甚至做好了就这么死掉的准备。」谢绰叙述语气寡淡,字里行间没有半点起伏,彷若讲的是别人的故事,冷心冷情,「可或许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当时客厅很黑,桌上却闪过一道银光,那是用完没收起来的迷你水果刀。快要窒息的前一刻,我捞住了它,在那女人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那晚的画面其实已经很模糊了,女人狰狞的嘴脸和腥红的刀痕早已在记忆里逐渐褪色,可浓重的酒味与血气,却不知为何还依稀縈绕在鼻间。
就像那栋旧公寓的破败气息,始终附着在身上挥之不去。
「其实也就是皮肉伤,可她还是疼得晕了过去,而我有幸捡回一条命。隔天她酒醒后以为是自己在外面弄伤的,骂骂咧咧了一阵,又出门了。」
谢绰云淡风轻地阐述完故事,无意继续,顺势将话题收束:「我的儿时生活就是一团糟,别提了,挺无趣的。」
徐羡心疼死了,想起当时在日料店包厢与黄总的交手,当时的她还疑惑怎么会有人随身带着刀子:「所以之后随身携带小刀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嗯,怕哪天睡一睡她又发酒疯想对我下手,后来就不知不觉变成习惯了。」谢绰说,「手边有个工具也好,危难之际更有馀裕。」
就像当初撞见王郁珊以及两名流浪汉一样,任何想对徐羡图谋不轨的人,他不介意弄死他们。
谢绰拥着她,温声道:「不是想睡了?睡吧。」
「睡不着了。」徐羡如实回答,默不作声地盯了他半晌,復又冷不防开口,「谢绰,你真好。」
谢绰失笑:「不,我不好,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想对你做的不仅仅是这些。」
徐羡嘴角勾出一抹弧度,半开玩笑道:「下次想做什么列一张清单出来,我看着审核,批准了就可以做。」
她抬眼,正好触及他垂下的目光。今夜月色格外明亮,清白如练,丝丝缕缕从窗缝透进来,在他脸上描摹成画,阴冷的五官都温柔了不少。
说出口的话也确实温柔。
还偏执。
「我一直对于有人能为宗教殉道,而感到不可思议。」浮光明晦间的一瞬交眸,打翻了谁冬夜里的一腔赤诚。他沉吟半晌,指腹在她脣角摩娑,声线低沉,「我不能为宗教而死,但爱是我的宗教,我可以为此而死。」
那是一个信徒对于他的救世主,虔诚昭示的盛大告白。
「我可以为你而死……羡羡,你是我的信仰。」他望着她的眼神幽微如潭,可静寂的表面下是狂澜浩渺,所有不可言说的想法、妄念,全都被湮没在夜色下的深沉流水中,「没有你我不能呼吸。」
徐羡没出声,夜已阑珊,万籟俱寂。她手心贴上他胸口,隔着布料和肌理,去感受那沿着皮肤、血液、神经,而后清晰传递到自己身上的心跳,举手投足间竟有些颤巍巍的。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在随之共振,频率如规整潮汐,渐趋一致。
「谢绰,别为我而死。」徐羡闭了闭眼,心跳声无须出卖谁,他们早已为彼此共鸣,「你说过的,要死我们也要一起死。」
谢绰眼角泛红,没有什么是比与爱人的灵魂契合更加浪漫的事了,她总是能读懂他拐弯抹脚的隐喻。
「维根斯坦说世界的意义不能用言语表达,任何东西一旦以语言或文字表述,在一定程度上都会被削弱或扭曲。」他嶙峋的指隔着衣服抚过她的蝴蝶骨,每一下都是流连,想要抓紧那几欲翻飞的翅,「在不可言说之处,人类就必须保持沉默。」
「我爱你也是不可言说,从前是不该也不敢,现在是不能……语言文字不能明确涵盖这份感情,也无法严谨定义我对你的爱。」
「可我还是想说──我爱你,徐羡。」他在黑暗中找到她的脣,给予一个不带情慾的吻,「我爱你。」
她眼眶一热,与他鼻尖相抵:「我也爱你。」
「不过谢绰,你没有必要为我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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