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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乐廷说的果然没错,是她大意了。

她看着那隻手在自己的肌肤上游走,粗糙的触感引起浪潮般的颤慄,忍不住一阵反胃,喉头被什么堵着,上不来又下不去。

「黄总。」徐羡强撑着,笑吟吟地把他的手给拉开,温声道,「谢谢您的青睞,但我现阶段没有要谈恋爱的打算,可能要让您失望了。」

闻言,黄昇似是被某个词逗乐了,笑得不行:「青睞?徐小姐你总是这么正经的吗?」

他俯身而下,男人身躯高大,大片阴影笼罩着她,像被困在一个阴暗的牢笼里,徐羡终于有些慌了。

「吶,不想谈恋爱也不要紧,这不是还有其他关係可以尝试吗?」

她望着男人逐渐逼近,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炮友么?还是包养?

徐羡在心底冷笑一声。

或许是荒唐到了极致,她忽然就冷静了不少,开始不动声色地分析眼下情况,以及该如何顺利脱身。

这里是公共场所,这人就算再怎么别有用心,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何况现在才八点多,还早,外头车水马龙,都是刚下班的人潮,若是引起了什么骚动,必然会成为注目的焦点。

倒也不至于精虫衝脑成这样。

岂料她才刚这么想完,男人的手便不请自来地揽上她的腰,将两人的距离彻底收缩为零。

「考虑一下吧,徐小姐?」他说,「我不会亏待你的。」

但凡徐羡再怎么理智,这下也没能维持镇定了,她是真没想到这人可以不要脸成这副德行,居然在大庭广眾之下直接就上手了。

徐羡原先还顾及着对方是刚签了约的合作对象,不敢太过放肆地对峙,要是上头发难,她的处境可就不好过了。

摸摸手倒也算了,眼一闭心一横就过去了,可这会儿明目张胆地搂上腰,她便再也忍不下去。

徐羡凝视着男人那张轻浮的笑脸,眼睫一颤,下一秒面上便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慌张,似乎因受到惊吓而踉蹌了一下,踩着七公分高跟鞋的脚稍稍抬起,接着细长的鞋跟便直直往他的脚上懟了下去。

与此同时,手机铃声也在这方闷窒的空间里响了起来。

「啊,抱歉抱歉,黄总您没事吧,会不会很疼?我真不是故意的……」徐羡挣脱他的怀抱,作势要去查看他的脚,满目歉意,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突然吓到了,真的很抱歉,黄总您看要不要去看个医生,检查一下也好,毕竟真的挺大力的,医药费我会负责……」

男人盯了她一阵,瞇了瞇眼,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他朝她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接个电话。」

徐羡又接连道了几次歉,最后在男人接起电话后彻底地解放了,转身的那一刻终于忍无可忍,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她很少翻白眼,也几乎不骂人,顶多就在脑子里过一遍发洩一下,从小到大的修养让她不允许自己造次。可这会儿实在憋不住,莫名其妙被带到一场毫无意义的饭局,还被狗男人骚扰,真流年不利见鬼了。

她甚至还可以听到背后的交谈声。

「怎么这么慢才接?喔,正在泡一个妞呢。」

「漂不漂亮?可好看了这姑娘,那皮囊纯得要命。」

「泡到了吗?没,哪这么好骗到手,还踩了我一脚,也是没在留情。」

「没事,会反抗的才带劲儿。」

男人的声音愈来愈小,逐渐湮没在长长的廊道中。

徐羡面无表情地走回了包厢。

回到家之后,吕萍真难得还没睡。

见自家女儿面色不佳,她关心道:「羡羡,怎么了吗?」

徐羡脱掉藕粉色的西装外套,整个人陷进松软的沙发里,感觉全身疲惫稍稍被稀释了一些,才淡淡开口:「没事,就是被骚扰了。」

「怎么会这样?」吕萍真担忧地瞪大双眼,拍了拍她的肩,「是今天应酬的对象吗?还好吗?」

「嗯,还好,我踩了他一脚,稍微解点气了。」

「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大客户吗?」

徐羡被迫参加无趣的社交活动,还遇到有心人士,这会儿累极了,无意继续这个话题,只浅浅应了一声。

岂料吕萍真顺着继续道,满是关切:「那……对方有没有怎么样?这桩合作会受到影响吗?上头不会责怪你吧?」

「妈妈,没事。」徐羡叹了口气,「真没事,各方面的。」

吕萍真摸了摸她的头:「那就好,下回记得再谨慎些,别动手动脚的,总有其他更妥当的方法可以处理。」

徐羡半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瞼扫出一层凉薄的影,她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窗台上的桔梗花,花瓣盈润,沾染了半片月光。

半晌,她一言不发地起身,临到了卧室门口才说了句:「妈妈,晚安。」

连头也没转,就这么直接进了房间。

徐羡心下有些烦躁。

她知道吕萍真所谓的「更妥当的方法」是什么,无非是忍气吞声,直到风波过了,对方也不会再间着没事来侵犯她。

她可以理解自家母亲的思维模式,只是理解归理解,但在听到她那番话时,多少还是有些心寒的。

两代的价值观差距或多或少受到了大环境的影响。母亲那代信奉的是物质主义,他们追求的是果腹、生存,很多人白手起家为了成为人上人,所以努力打拚,就算遇到了什么委屈,也只会咬咬牙吞下去,就怕失去了赖以维生的工作。

但到了他们这一代,因为有了父母辈拚下的江山,基本上衣食无忧。根据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生存需求一旦被满足了,便会开始追求成长需求,所以他们看重的是尊严、自我价值,因此一旦被触犯了原则,自然而然会想要反抗,属于后物质的时代。

再加上当年那件事的刺激,母亲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是很意外。

徐羡高中时家道中落,父亲身为市长却在暗中屡次贪污收贿,最后在选举前被揭发,经过调查后坐实了罪名,他们家在一夕之间从天堂掉到了地狱。父亲鋃鐺入狱,过去的亲朋好友全都避之唯恐不及,没有人愿意与他们有所牵连,就怕惹上了什么麻烦。

先前有多腆着脸面来攀关係,后来对他们一家就有多嫌弃鄙夷。

之后母亲带着她从k市搬到了t市,从一个大气雍容的贵妇,变成了为生活汲汲营营的平凡妇女。也因为无法在短时间内适应这样艰辛的职场环境,所以起初总是灰头土脸的,在工作的地方也不知道被责难了多少次,可为了保住饭碗,她依然忍气吞声努力工作学习,只为照顾徐羡供她继续上学。

因为体会过从高处摔下来的绝望,也嚐过那段随时有可能被老闆开除的辛苦,吕萍真对于物质的重视远大于其他。她希望母女俩从此以后能好好地过生活,不求回到过去奢华的日子,但至少衣食无忧得以温饱,自然会期望自家女儿不要惹上麻烦,不要丢了这份得来不易的工作,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所以当吕萍真表现出「你要忍住而不是保护自己」的时候,徐羡并不是很意外,由于她看过母亲单亲照顾自己的辛酸,于是得以理解她的思考模式。

也或许母亲所谓的忍耐便是保护自己的手段,不过是在另一方面罢了。

两代人的价值观衝突,不是一朝一夕能磨合的,可她不想跟吕萍真吵,因为她知道她到底还是怕她受委屈的,只是关怀的方式并不是她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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