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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绰在看到徐羡的时候显然也有些意外。

对到眼了还不打招呼有失修养,徐羡拽了拽沉醉的衣袖,说:「我看到熟人了,去打个招呼。」

沉醉点头:「那我去买饮料,刚刚看到旁边有奶昔店,你想要什么口味的?」

「跟你一样就好。」

徐羡拢了拢有些宽大的交领衣襟,慢悠悠地走到男人面前:「好巧,你也来这边玩吗?」

谢绰见女人身穿丁香紫的碎花浴衣,一头柔顺的长发为了配合妆造盘了起来,几缕鬓发零散落下,发髻上还簪了一朵同色系的小花饰品,绽放出和煦春意,以一种先于大自然的方式。低眉时淡淡的眼妆将眼尾衬得愈发柔和,骨子里那种温柔婉约被放到了最大值,彷彿是从大正时期穿越而来的大家闺秀,连嘴角一抹浅笑都是美的极致。

他一时间晃了眼,只觉这里的山川风月都不及眼前人动人。

他悄无声息地弭平了心底的躁动,指尖对向身旁的一群人,淡声道:「公司员工旅游。」

「你们员工旅游还挺不错的。」徐羡笑道,往人群中张望了下,「dennis没来吗?」

「他陪女友回老家了。」谢绰说,「我们现在在办理入住,不过人有点多,估计要好一阵子。」

「你好像也不是会喜欢这种活动的性子。」见大厅里沸反盈天,徐羡半开玩笑地打趣。

「确实,不过免费的不来白不来,而且过年也是自己一个人待在家,没什么乐趣。」

「一个人在家?你家人都在国外吗?」

闻言,谢绰的眼睫微歛:「我没有家人。」

徐羡怔了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从他半掩的眸子里捕捉到了一闪即逝的寂寞:「抱歉,我……」

她想到刚才在人群里擷取到的那抹身影,跟周遭一对比,确实是显得特别孤僻且阴沉。身旁的人都在谈天说笑,他却一个人面无表情地隻身立在喧嚣中,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彻底隔绝开来,分裂成他与他们。那种孤寂感宛如很久很久以前,歷代星辰照耀着大地,人间涌动热闹,但当自己回过神来后,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连日落都倚赖独自欣赏。

她忽然想到了卡繆说的一句话──

我明明身在人群中,但他们的一切又好似与我无关。

徐羡一口气梗在喉头,说不上来的难过。

「没事,我习惯一个人了。」谢绰再次抬眼,面色如往常般沉静,眼底也没了方才遗留的情绪,「你跟朋友一起来的吗?」

「嗯,跟我闺密,她去买饮料了,等一下介绍给你认识。」

话音甫落,就见沉醉拿着两杯饮料走了过来:「覆盆莓和香蕉选一个。」

「覆盆莓吧。」

然而被塞进自己手里的却是香蕉味儿的,徐羡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家闺密,后者大大喝了一口覆盆莓奶昔,挑衅似地舔了舔嘴脣,笑得高深莫测:「亲爱的,人生没有那么顺遂,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徐羡:「……」

算了,反正不论是香蕉还是覆盆莓,都是她喜欢的口味,方才也只是随便挑一个罢了。

「对了,这是我闺密。」徐羡也不急着喝奶昔,将两人互相介绍,「这是我之前的合作对象。」

沉醉笑着伸出手:「你好,沉醉。」

谢绰也配合地与她握手:「谢绰。」

两隻手交握,那一剎那徐羡总觉得两人之间萌生了一股微妙的氛围,却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几秒后只道是自己过于敏感了。

讲到握手,徐羡才想起了他手的状况,不禁关心:「你的手好多了吗,护手霜有没有在擦?」

「嗯。」谢绰摊开自己的双手,像呈现一件展品那样乖顺地任由她观赏,儘管展出的并非艺术品,而是创伤的轨跡。

徐羡看了一眼,脱皮的情况确实没有上次那么夸张了,只剩下细微的几块皮肤有捲起的皮屑,不过面积不大,整体来说不算太差。

有一阵子没见了,两人平时也不是会在社群上互相聊天的关係,不知道这段时间他过得怎么样,希望被ocd支配的情形不要太过严重才好。

这里有外人在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温声道:「那就好。」

见状,沉醉在一旁挑了挑眉,却没出声。

徐羡喝了一口奶昔,想要掩饰自己潜意识里对于谢绰的过度关注,却因为喝得太快,奶泡沾到了脣沿,香蕉味的甜在脣齿间瀰散开来。

她下意识地就伸出舌尖要去舔,却倏地想到了什么,心下一动,动作突然放缓了。

她知道自己的优势,知道自己最好看的角度是什么样的,也知道如何能让一个男人对自己激起怜爱的情愫。

如同电影刻意放缓的慢镜头,她舔了下脣,将遗落在外的奶泡捲回口中,明明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却莫名带了一丝优雅的蛊惑。

徐羡抿了抿嘴,又泰然自若地再喝了一口。

可抬眼时却没有得到预期的反馈,目标对象依然沉淡如水,眸色寂寂、云淡风轻,甚至目光似乎投向了远方的山林景致。

她忽然有点气馁。

试探失败,明明正人君子般的体现代表分界明确,足以让自己更有安全感,可那种不服输的征服慾却在体内愈发膨胀,入侵所有的神经细胞。儼然一名将军在拓展的新疆域上插旗示威,宣告新的统治政权即将来临,并且没有人可以拒绝。

燃起的硝烟象徵着受野心浇灌的花朵,而被铁骑踩踏的尘土都是理智的凋谢。

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念头了,甚至随着与谢绰的接触频率上升,这个想法愈发具象化。

──好想让他对她俯首称臣。

与此同时,同事突然喊了谢绰的名字,他朝对方应了声,便向徐羡道:「入住办理完成了,我先去处理……等会儿见?」

徐羡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在她眼里那不过就是客套的场面话,两人本就不是同行,度假村这么辽阔,能不能再见都不知道。

她扬起脣,嘴角的弧度温煦亲和,犹如林间碎阳:「嗯,那我们也先走了,再见。」

徐羡知道的是,谢绰在自己刻意的试探之下安之若素,不论风动还是幡动,也不见任何心猿意马的骚动。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捧着香蕉奶昔转身跟沉醉走出会馆大厅时,身后的男人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眸色在顷刻间暗了下来。

静水流深之下是狂澜瀲瀲,某些见不得光的想法伺机而动,潮起潮落都是压抑多年的妄念,汹涌入怀。

他在脑中重新描绘着方才的光景,像文物修復师復刻一件藏品那样,鉅细靡遗而深情。

奶沫缀在脣上,殷红处一滩白,微妙又引人遐想。而后细软的舌尖探上花瓣似的嘴,轻轻一捲,那奶白色的泡沫便随之没入嫣粉的脣里,葬送在温热的口腔中。

他不由得被撩起了一些思绪,一些不可言说又晦暗邪恶的思绪。

想要让其他的东西、其他的白,一齐送往樱桃般湿热的脣舌中,在她体内融化、湮灭,殉情一样。

那一刻,谢绰清楚地知道,那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仅仅是单纯而热烈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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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嘖,小谢你又在想什么(指指点点)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出自陈奕迅〈红玫瑰〉。

「风动、幡动」的典故出自《六祖坛经》,有兴趣的宝可以去找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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