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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关系的建立,需要两个人愿意。可是结束,只需要一个人放弃就够了。
卿月抽开被他握住的手,转头继续看向窗外。
晏沉望着自己空荡的掌心,第一次意识到卿月果决得近乎残忍。
他不再被她需要了。
他的戒指,他的眼泪,他的感情,他的人,他与她这段名不副实的婚姻,包括那个与他共享血脉的孩子。
她都不要。
晏沉顺着卿月的目光往窗外望去,灰蒙蒙的天空,绵绵阴雨。偶有春雷震震,压得人透不过气。
他想起年初,卿月随江竹影去寺庙闲游。保镖传来的视频里,卿月在支走竹影后,又求了一道福牌。
为此他第二日亲自去了一趟寺庙。
挂满福牌的榕树,红绸浮动,他按着视频中的位置一个个翻看福牌,终于在一众福牌中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阿沉平安喜乐,无忧无坎。”
只十个字,让年过而立的晏沉当场落泪。
他扶着床沿慢慢起身,过往种种于眼前浮现略过,最后是无边无际的黑色汪洋。
晏沉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卿月病床边的沙发上。病房里的几位长辈面色阴沉正在说话,显然卿月已经把自己的打算开诚布公了。
她依旧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仿若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离婚事小,可这孩子的问题……毕竟伤身体不是?”晏妈妈笑得勉强,挽着卿梦的手劝到。“刚刚医生也说了,孩子一切都好,这就说明我们俩家的缘分在。小沉我跟他爸爸肯定好好教育。这么多年的情分,两个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些年我是真心把月月当自家孩子疼的。”
卿梦转头看了看卿月,笑着应付道:“这个我是知道的,她也总跟我说你比我还宠着她。也是我太娇惯她了,让她这样不懂事。”
两个母亲你来我往地恭维,冠冕堂皇的话听得卿月耳朵起茧子。她看着还未完全清醒的晏沉,蹙眉低问:“额头怎么伤了?”
“没事……”晏沉坐起身,抬手摸了摸已经结了血痂的伤口,重复喃喃道。“没事,没事……我睡很久了吗?”
“十几分钟。”卿月回答,瞧见晏沉有些尴尬地在遮掩伤口,她匆忙别过脸,兀地一阵热气涌上眼眶。
两家的长辈谈得差不多,见晏沉醒了,便起身上前。
“小沉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卿梦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安抚道。“我跟月月好好说说。”
晏沉看了一眼卿月,点点头便跟母亲一起走出了病房。
病房重回宁静,卿梦在病床边坐下,看着抬手遮住眼睛不说话的卿月,轻声问:“你是怎么想的?跟妈妈谈谈。”
“你这么执意要跟小沉离婚,是因为你之前跟妈妈说的那个男孩子吗?”见卿月久久不语,卿梦叹了口气。
卿月点点头,又摇摇头,声音有些哑:“妈妈,是我太贪心了……”
“人都是贪心的,但是宝贝,基本的是非道德观得有。”卿梦语气温柔,用词却直击痛处。“你要知道,维系感情的永远不是所谓的爱或新鲜感,而是责任与彼此的良心。妈妈只有你一个宝贝,我希望你开心,如果此刻是别人,妈妈一定不阻拦你离婚。可是宝贝,小沉不一样,他对你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真心。”
窗外雨势渐大,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卿月放下手望向昏暗的天空。
“妈妈,我不喜欢雨天。”
妈妈,卿月在心里问,为什么我总是要在雨天失去最珍贵的人?为什么我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呢?妈妈。
卿梦走出病房时,晏沉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他还是放心不下卿月,没有回去休息。
“妈妈……月月,月月还好吗?”晏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有些局促不安。
“已经睡着了,我跟她谈过了。”卿梦看着眼前的女婿,宽慰道。“小沉,月月她虽然有时任性了些,但她是个知恩的孩子,在她心里,你是不同的。她很依赖你,我能看得出来,只是因为从前的事儿,对两性关系的认知有些错误。她对感情之事又比较懵懂,还需要你教她,引导她。”
晏沉的头低得愈发深了,他有些哽咽:“月月对我很好,是我……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没有让她开心。”
“小沉,别这么说。当年的事,要不是你,恐怕……”卿梦话及伤心处,再讲不下去。
“我去得晚了……”晏沉弯着腰,他不愿意回忆起的往事在脑海中肆虐。泪水模糊了眼睛,身子止不住开始发抖。“我要是能……能早点……早点赶到就好了……”
卿梦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声音温柔又有力:“小沉,盲目的自责让你误入穷巷了。不要让别人的错误困住自己,惩罚自己。你是好孩子,把月月交给你,有你陪伴她教导她,我很放心。”
卿月最终,同意留下孩子。
所有人都很开心,阴霾尽散,家里上下都喜气洋洋的。
晏老爷子正戴着眼镜在翻字典,准备给曾孙择字。晏家没有排字辈,所以可选用的字很多。
“爸,琛怎么样?有珍宝之意。”晏父捧着书抬头询问。
没等老爷子开口,晏妈妈连连摇头否决:“晏琛?这不跟小沉名字重了吗?音太近了,不行不行。”
晏大伯也跟着翻书,提了好几个字也都被否决。
晏老爷子紧蹙眉头,似乎什么字都不合心意。
“澍。”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卿月开口,她补充。“时雨既澍,百谷既登。”
晏妈妈一听,忙翻动字典查看,低咛道:“孩子也用单字三点水,是不是不太好,跟小沉重辈了。”
“如何不好?这个字好!”晏老爷子摘下眼镜,笑起来。“及时澍雨,泽被万物。今年多雨,多福泽啊!乖乖这个字取得好!”
“晏澍,拗口了点。”晏大伯喃喃。
晏老爷子挥挥手打算一锤定音:“多读几遍就不拗口了。”
“卿澍。”
卿月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叫卿澍。”大概是担心有人没有听清,她又重复了一遍。
晏老爷子的笑慢慢收起,他看着坐在卿月身边没有发表意见的晏沉。
晏沉低眸坐着,卿月并没有跟他商量,他也是刚刚知道卿月打算让孩子随母姓这个事儿。老爷子那日所说的,夫纲不振,牝鸡司晨,言犹在耳。
“月月啊,这事儿是你家里提的吗?”晏妈妈努力保持微笑,开口询问。
卿月摇摇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举动的冒犯性:“是我决定的。”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偷偷观察老爷子的神色,不敢多嘴。
随母姓这个行为,对于一个普通家庭尚且是一个的突破性的决定。何况晏家,在这个父权至上的家里,让独子的孩子随母姓,这无疑是对其的一种挑衅与侮辱。
卿月坐得端正,她双手交迭搭在腿上,抬着头平静地直视前方,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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