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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导演组就等,等,等……

等到三个导演的表情各自有了微妙的变化。翻看自己记录表的总导演停下了,他皱眉抬头,看向面前的监控器。

监控器里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低了头,黑色的碎发刘海从他额前垂下去,半遮住他的眉眼。青年搁在膝上的手在光下透出一种苍白,他攥着拳,淡淡的蓝色血管在好像一划就破的薄皮下绽起来。

他声音微涩:“不接受。”

“……”

导演组的监控室内一静。

听见这个外放声音,角落里的工作人员们都忍不住回头,目光纷纷汇聚。

总导演脸色变得不太好看,黎也身旁那个副导演略微着急,按下自己面前的发声按钮,开了麦:“宋与,你可别误会啊,我们问的裸露程度上限也是能播的那种,最多是男艺人露个上身——”

“抱歉。”宋与抬头,眼神恢复平静,“我不能接受。”

“……”

房间里陷入死寂。

宋与知道,一切又结束了。有点对不起钱淼,对方还是信任他的,才把这样一个机会给了他,只是他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够。

房间的门打开,之前站在门外的工作人员进来:“面试环节结束了。”

宋与松开握得发僵的手指,起身,然后就见对方递过来一支笔,“那里是出口,你出去之前,可以在白板上写下一个愿望。”

宋与接过,他走到白板前。

显然之前的艺人们都认为这是节目面试的一环,上面不约而同地写着“希望面试通过”“祝节目爆火”之类的话。

宋与想了想,提笔,他在白板上认认真真写下两个字——

“回去”。

监控室内。

表情还不太好的总导演愣了下:“左撇子不少,用左手写字的左撇子,还真不多见。看熟练度,不像是故意耍巧。”

“应该不是,”刘姓副导演没表情地推了下眼镜,“他答卷的时候就一直用左手,写字很快,很漂亮。”

另一个副导演回头:“也哥,宋与是几年前就左手写字了?”

黎也没说话。

副导演这才发现,黎也脸上惯常的漫不经心没了,这一秒里,男人的眼神渊黑,他紧紧盯着监控器里白板上的字。

【回去。】

“去”的最后一个点落下时,青年的手似乎抖了一下。

宋与低头,看了一眼掌心内侧被磨破的泡,边缘渗出一点淡淡的血色。他没去管,在原地站着看那两个字,最后他把笔放回旁边桌上,转身准备从那个出口离开。

而就在他跨出第一步时,一直暗着的第四个立牌突然亮起。

那个宋与最熟悉的、好像永远懒散也桀骜的声音响起来。

“你还想回哪。”

“……”

宋与身影陡然僵住。

还想回哪儿。

宋与也不知道。

这几年他经常做梦,梦见以前。有时候是在练习生营地,夏日过堂的风,天边闲逛的云,讲台上打着哈欠、眉眼惫懒又桀骜的刺猬头,那人会在路过他时突然卷着乐谱敲一下他前额,对着他恼怒的眼神没个正形地靠在桌上,指指身后说上去默写乐谱,错一个音符抄十遍,啊?为什么只针对你,因为你有绝对音感,天才不努力就是犯罪。宋与就不说话地瞪着他,恨不得扑上去咬开他喉咙。

还有时候是在truth团的练习室里,别人都睡了,他却不能。黎也把他摁着后脖颈压在钢琴前,力道控制在弄伤他和被他反抗弄伤之间的分寸里,那人头一天刚跑过通宵的单人通告,困得狠了,懒凶懒凶地弓下腰,脸怼着他的脸,重重地按c8琴键,问他你没吃饭还是没睡觉,弹琴的力度和情绪空乏得像刚被人艹了,就这个状态下周上台,你不怕被那些批评家骂的黄土埋腰?宋与那时候还是瞪他,还是不说话,但压在钢琴键上喉结藏在阴翳里轻轻滚动,有黎也在他就没法专心,满脑子和对方在钢琴上纠缠,身体和汗珠撞出激昂的旋律与音符。

但也只是这样。

那时候在幻想里,现在是在梦里。

那人对什么事好像都不在意,永远不正经,懒散得仿佛一只趴在那儿打瞌睡的狮子或者大猫,只有站在舞台上、摸着话筒或者乐器的时候,他光芒万丈,他像颗太阳。

是照进宋与那个阴暗、潮湿、逼仄的角落里的,太阳。

宋与抬起头,看着那个亮着光的第四个人形立牌。

太阳是个骗局,让人以为离得很近,温暖触手可及,但如果真想靠近,就会发现他其实远在天边,真的靠近只有烧成灰一个结局。

他不过是妄想了一下,就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事到如今,愿望、回去、想回哪儿去,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反正无论是哪儿,他都不可能回得去了。

宋与转身。

“和你没关系。”

他说了第二遍,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监控室里安静得诡异。

坐在黎也身旁的副导演看看屏幕里已经空了的屋子,再看看身旁表情难以揣摩的黎也,一时尴尬:“哈,这个宋与还真是,还真是……有个性啊。”

刘姓副导演面无表情:“没这个个性,他也走不到今天的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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