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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二人静靠着,久久不言。
天色渐暗,屋外传来侍从的禀告,“大人,沈大人求见。”
纪榛抬起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向门口。
纪决唇峰紧抿,末了道:“父亲的身后事我会办妥,你先回沈府,明日”
纪榛摇头,“我想留在家里为父亲守灵。”
纪决沉默几瞬,握了下纪榛的手,重重道:“好,就留在家中。”
—
侍从将沈雁清领至院前,“沈大人稍等片刻,小的前去通报。”
话落,脸色煞白,唯满目通红的纪榛从湿漉漉的石板路上走出来。
细雨绵绵,秋日枯槁的草木罩上水汽,两人隔着一层模糊的雾幔遥遥对视着。纪榛换了一身守孝的素白衣袍,乌发仅用一条青带束起,他从未穿得这样素净,神色又太过凄然,乍一看似随时会化羽。
未等他走向沈雁清,沈雁清先迈步而来。
“节哀。”
纪榛一听对方这两个字,眼睛滚烫,他哽咽道:“沈雁清,你能留在纪府陪我吗,我有些”
他又想到父亲临终前的模样,想到那些喷洒在他身上的鲜血,十指颤栗。
沈雁清没说话,朝后伸了伸手。
吉安将白狐袄放在他臂弯,“大人,拿来了。”
沈雁清把柔软厚重的袄子给纪榛系上,牵住对方冰冷的手进屋。
这是纪榛未成婚前住的院子,几年间皆有奴仆打扫,干净整洁,地龙已经烧起来了,满室暖意。
纪榛却仍是觉得冷,裹着狐袄坐在榻上,平时那么活泼爱笑的一个人,现下恹恹地低眉垂眼。
有奴仆往他的院檐挂白灯笼,纪榛把脚也蜷了起来,闭眼不肯看。
这是沈雁清第二次来此处,上一回,是劝解纪榛不要执意与他成亲。时移世异,恍如隔世,心境变迁。
吉安端着瓷碗入内,他也哭过两回,嘶嘶抽着鼻子,说:“大公子命小厨房温的南瓜小米粥,公子,吃些吧。”
纪榛摇头。
沈雁清接过瓷碗,吉安担忧地看一眼纪榛,擤着鼻子出去了。
房中寂静得只能听见纪榛轻微的抽泣声。
沈雁清把粥搁置一旁,慢慢拨开狐袄,让埋在里头的泪脸露出来。
纪榛抽噎道:“我吃不下。”
再好的佳肴珍馐于此刻都失了滋味。
许是他伤心过度,竟在沈雁清的眼里窥见了罕有的温意与怜悯。
是以,当热气腾腾的粥递到他嘴边时,纪榛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一口。
惊惶与悲痛之下,他食之无味,恍惚记起父亲临走前那句他未听清的话。
“沈雁清。”纪榛想了想,求助地低喃,“什么是死兔子死狗”
狡兔死,良狗烹。
沈雁清动作一凝,眼底微暗。
纪榛耐心地等着,等来沈雁清淡淡的一句,“我不知。”
他失落地垂下脑袋,连博学多才的沈雁清都不晓得,那大抵只是父亲临终前的糊涂话罢。
纪榛抿了一小口热粥,大滴大滴的眼泪啪嗒掉进碗里,泣不成声,“往后我就只剩下你和哥哥了”
作者有话说:
沈大人:笨笨老婆惹人怜,我还是不要告诉他好了……
内阁首辅纪重突发恶疾逝世,满京城哗然。
可一切又仿佛早就有迹可循,几月内太子党派一连受挫,如今纪重一死,似乎坐实了太子势头将去的风言。
对此一无所知的纪榛跪在灵堂前对准棺椁叩首。
父亲下葬这日,他随送葬队伍一同上山,亲眼看着尘土一铲铲盖住棺椁。
回程路面洒满了纸钱,马车被堵在热闹的街道停滞不前。
纪榛神色萎靡地靠在车壁,隐隐约约听见百姓围聚谈话的内容。
“太子出身东宫,乃正统龙脉,是大衡朝当之无愧的储君人选。”
“兄台说得对,历朝历代哪不是如此,立嫡立长才是正途。”
“嘘,你不要命了不成,当今陛下的母妃”
“不可说不可说。”
议论帝王是千刀万剐的大罪,这些人怎么如此之大胆?
纪榛困惑不已,虽也觉着太子东宫地位不可撼动,可不知为何,听着这些话,内心竟颇有几分惶恐不安。
大抵是他多心。
处理好父亲的身后事,纪决送纪榛回沈府。
兄弟二人在府前道别。
纪榛仍未从父亲离世的悲痛当中走出来,也有些不舍兄长,一步三回头。
纪决站于马前,英英玉立,朝他摆一摆手,“去吧。”
二十一载,纪决曾多次瞩目纪榛的背影。
是他松开蹒跚学步幼童的手,策励其勇敢前行;是他板面佯怒斥责不愿进学堂的少年,目送之哭着脸进圣庙;亦是他亲手将身披红霞的新嫁郎交托出去,近望那道与旁人对拜的身影
人生太长,相遇苦短。
榛榛,往后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
此后两日,风恬浪静。
纪榛连着梦见临终死不瞑目的父亲,心中也被莫名的惊慌填满。
吉安将从街头巷尾听到的流言尽数告知纪榛,议论得最多的还是太子和三皇子谁能嗣位之事。大多数百姓持“正统”言论,认为他朝继承大统的定是东宫龙脉。
支持太子的人越多本是好事,可纪榛总觉着有哪里不对劲。
他从不议论朝事,也免不得在塌间问沈雁清一句,“近来朝堂是不是多有事端?”
纪榛双臂紧紧缠着沈雁清寻求安乐。
沈雁清沉着道:“纪大人骤然离世,你心不静才生恐慌。”
纪榛嘟囔道:“我总是梦见父亲,他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可我听不清楚。”
沈雁清忽而翻身将他压倒,乌眸静穆得有几分阴郁。
纪榛不明所以地咬了咬唇。
“明日母亲到寒山寺祈福,你也随她一同前去暂住些时日。”
寒山寺位于远郊,坐落于深山老林,远离世俗纷扰,是平心静气的好去处。
沈雁清拨开纪榛额前的发,不等纪榛开口,又道:“法空大师与母亲相识多年,我请他为纪大人诵经念佛,也算尽”他微微一顿,“尽我身为纪家子婿之责。”
纪榛近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惊诧地瞪了瞪眼,喃喃问:“你说你是什么?”
沈雁清默然。
纪榛不依不饶,缠道:“我没听清,你再说。”
沈雁清掌心捂住他的唇,“不要得寸进尺。”
纪榛呜呜叫着,慢慢地静下来。沈雁清指节感到些许热意,低头一看,纪榛湿濛的泪眼里满是眷慕。
沈雁清松了掌,纪榛拿湿漉漉的脸颊蹭着对方,破涕为笑,小小得意地道:“其实我听见了。”
他攀住沈雁清的肩颈,祭献一般把自己迈进对方的怀里。
纪榛等这一句承认等得太久,虽然他不知沈雁清是否因他丧父心有同情才这样说,但想必也有些真情在吧。
他如此相信着。
“明日我随母亲去寒山寺。”纪榛抬起清炯炯的眼睛,又依赖地说,“往后你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沈雁清捂住纪榛的眼眸,低低嗯声。
秋夜凉如水,妖风四起,打更声咚咚到天明。
翌日,纪榛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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