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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昭远见他大约是伤心了,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高凌抹了一把脸,往老松卧根上一靠,瞧着满天星斗,辽阔而璀璨。

他忽然一笑,道:“那也没什么,我还是帮着叔,守着她呗。”

他已经给自己的命划了两条道,往左往右都有她。

高凌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叫陈昭远听出深入骨髓的坚持,正因为认定了,不摇摆了,才会这样平静。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陈昭远忽然觉得困惑,曾经五房的叔父同阿爹玩笑,说他到了年岁,也该有几个美婢伺候,而阿娘知道后勃然大怒,正色道:“不可乱了心志气,你如今只有念书最是要紧!日后阿娘会为你寻觅一位高门淑女。”

女子在爹娘口中似乎就分作两种,美婢?淑女?

眼下,陈昭远觉得,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咱们就吃银耳吧。下火。”见陈舍微托着满满三大碗的甜汤走来,高凌一个健步迈过去,替他分掉两碗。

陈昭远也站起身接过一碗,就见这是一碗干净澄澈的甜汤,附着一些微小而透明的气泡。

银耳炖出的汤底,冰糖的甜蜜自有一种清冽,勺进莲子、薏仁和银杏三种清爽不糊烂的干果,吃起来全都软软糯糯的,银杏尤其的香。

其实什么窍门也没有,只是用白瓷罐子慢慢炖。

“灶上还有银杏果,盐焗和糖煎,你们也带些去吃。”陈舍微道。

银杏果是承天寺的师父们遣小沙弥送来的,这果子吃核不吃肉的,处理起来有些麻烦,还有臭气,做熟了可叫一个香!

若是贸贸然送给不吃的人家,倒不是送礼,而是添堵了。

师父们也是见深秋的时候,陈舍微与谈栩然曾来承天寺赏银杏。

只是人家都是站着赏秋景,偏他一个猫腰忙着捡银杏果,格外点眼。

看得承天寺的主持怀远大师都忍不住笑道:“赤子之心。”

这才‘投其所好’叫小沙弥捡了送来,绝不是因为怀远大师吃了陈舍微做的银杏果,念念不忘,又馋了。

高凌道:“那就盐焗的吧。我随身带,想吃就摸出来。糖煎的黏糊糊的。”

他想了想,似乎又舍不得,笑道:“等下我抱半罐糖煎的回房里吃去。”

陈昭远咽了口沫子,道:“我不带了吧,家里弟弟多,费您好些呢。”

“银杏果罢了,也是承天寺里白拿的,放心,我自己短不了吃的。”陈舍微也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拍,道。

不回来的缘由

晨起, 高凌去铺子里,陈昭远回泉州, 一匹快马, 一辆马车同路出去,又在大道岔路口告别。

内院灶上又送出来两罐红纸封口的银杏果,郭果儿正吩咐事儿呢, 见状道:“给怀远大师的?我亲自送去。”

承天寺的怀远大师在泉州德高望重,颇有声望, 但出家人四大皆空, 视钱财如粪土, 远离俗世叨扰,若无前缘,很难相交。

陈舍微白白拿了承天寺的银杏果也不好意思, 做好了分一些请师父们品尝,也是邻里交际惯常的事, 得了怀远大师青眼纯属意外。

郭果儿送去银杏果的时候, 正碰上泉州书院的院长来承天寺找怀远大师下棋, 他手里还掂着一两香橼茶,听说郭果儿是陈舍微的管家, 笑道:“这可巧了, 今日茶水茶果,都是他供的了。”

若是别人家的管事,此刻就该凑上去寒暄连连了, 可郭果儿随了陈舍微多时,做派也像, 恭敬讨好也是点到即止, 很快告辞, 不打搅他们二位清谈下棋。

老院长好奇的戳戳怀远大师搂在怀里的两个陶罐子,道:“是什么好吃的?”

“有趣孩子做的有趣果儿。”怀远大师捻着白须笑道。

两位长者一道转身,踏进黄叶红门中。

今年除了陈砚墨不回来之外,二房的陈砚儒和嫡子陈舍度也不回来,既然人不齐全,在老宅祭祖也不似那年般隆重,由陈舍秋主理,陈舍微那日刚好接了杜指挥使的帖子,没去成。

末了,陈舍秋又在大房置了一席,请各位兄弟赏光。

这一席去的女眷不多,谈栩然也就没有同去。

陈舍微夹在陈舍秋和陈舍刞中间,他俩一个热络多话,一个冷淡寡言,让他左耳忙,右耳闲。

用过膳后移步花厅吃茶,还是这般座次,只是陈舍刞搁下茶盏,忽然看向陈舍微。

是有话要说。

陈舍微见他神色,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将掌心的胡榛子倒回攒盒里,等着陈舍刞开口。

“爹来了封信。”陈舍刞这人说话鲜有铺垫,径直道:“对谈氏抛头露面的行径很是不满。”

他说话声不高,可也没有刻意压低,花厅里一下静了下来,众人皆望向这边。

“二伯远在湖广,怎么知道这些?”陈舍微蹙眉问。

陈舍刞摇了摇头,但又看向陈舍微,眼神似乎在说,‘你应该明白。’

陈舍微嗤笑一声,道:“难怪七叔不回来,竟是为了能更好更专心的叨扰二伯。”

陈舍嗔看他早就不顺眼,道:“这说的叫什么话?七叔是长辈,看不过眼还不能管管了?你是欺他年岁轻,怎么?而今连二伯都发话了,你还不去管管你那婆娘?你还要纵容她到什么地步?!”

陈舍嗔一连好几个发问,陈舍微一边听一边点头,似乎还挺赞同。

“五哥还知道让我去管自家夫人,说明还晓得这是我的家事,挺不错的。”

陈舍稔‘嘁’一声,看向陈舍秋,道:“哥,你听听这小子说的,他自己是一家,同咱们没干系!你还成天扯着他来做什么!真是热脸贴冷腚!”

陈舍秋做出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来,语重心长的道:“六弟,这事儿你真要听劝,谈氏做派委实过了些。原本养虫、印虫谱已开先例,我想着都是在家中折腾,倒也罢了。可又在大张旗鼓的同王牙合伙做生意,弄得虫市上人尽皆知,你说她只在后门出入,遮面慎行,我也按下不说。”

他连连摆手,一副容忍多时的样子,又长叹一口气,深深皱眉道:“可你们上回同去月港,更是不妥,听说谈氏还着男装与人谈买卖。”

陈舍秋手背连打手心几下,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你自己说说,这叫什么事?也幸好是在月港,被七叔制止了,若是在咱们这传出去,你说说,咱们陈家女眷的声名还要不要!?”

陈舍微在心里将陈砚墨骂个千百遍,压着四下议论纷纷,道:“只是因为裙衫不便。”

“这只是裙衫的事儿吗?”

陈舍秋看出他想避重就轻,正要逼他表态,就听陈舍稔嗑着瓜子笑道:“还是六弟媳花样多,倒学足了青……

陈舍秋赶忙呵道:“你闭嘴!只会拱火就出去。”

陈舍微被陈舍秋抢了先,却没有轻描淡写的放过陈舍稔,拍案道:“你的舌头怕是舔肛舔多了吧?臭气熏天!”

不骂则已,一骂毒辣至极。

陈舍刞嘴角无声扬起,陈舍嗔更是没忍住笑出声来,被陈舍秋、陈舍稔一瞪,又刹不住笑,只得捂着嘴别过脸去。

“你这混账!”陈舍稔甩脱外袍就要冲过来揍陈舍微,陈舍嗔假意拉扯,根本没用劲。

陈舍微见他迎面攻来,把手边的攒盒给挥过去了,正中面门,糕饼果饵四溅开来,满地落花。

“住手住手!快住手!”陈舍秋气得把手掌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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