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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阿彤既然这样说了,她大约是饿了,就点点头,道:“好,不过阿爹说灶上烫,个头不够不要碰,你舅母呢,可叫她们帮咱们拿?”

阿彤牵着陈绛找苗氏去了,赵如耘的小院掩着门,阿彤轻轻的喊了几声‘舅母’,没人应。

隔着窗户纸望进去,一片米黄的混沌中,能看见赵如耘歇在床上,阿彤不敢进屋里去,药气太浓了,闻着就叫人心灰意冷。

“阿彤,去我家吃吧。”陈绛拽拽她的衣角道:“阿爹昨夜同我讲了,他留了芋饺在灶上,午间要阿小煮来给吃的,我阿爹做的芋饺可好吃了。”

阿彤答应了,又觉得去空手去蹭饭有些不好意思,道:“厨房里有李子干,我带一包去你家。”

两人绕过小院,从桑树林的另一头往小厨房去。

少了人气,显得赵家格外空冷,屋后密栽的桑树在夏日能覆下浓阴,甜软桑果更能引来雀鸟叽喳,好不热闹。

可冬日里桑树掉了半树的叶子,灰褐的桑林看起来仿佛要融进今日这样朦胧晦暗的天色里了,模模糊糊的,像是在遮掩什么。

两女孩走着走着,就听见枯叶脆脆的碎裂声,一直响着,没断过。

落叶为肥,赵先生从来不叫下人扫的。

阿彤不以为意,天一冷,总有好些猫儿在落叶堆里取暖,有心去寻,能捞出来好几只呢!环肥燕瘦,三花橘斑,讲不定能凑齐了。

想象着猫儿在落叶堆里打滚伸懒腰的样子,陈绛觉得还挺好玩的。

可就这时,碎裂声中忽然夹杂了一点别的,一种叫她们尚且听不懂,却莫名脸红心跳的声响。

陈绛还懵懵懂懂的,只是下意识不想往那去了,站住了脚。

阿彤在家一直在爹娘房里睡小床,夜里曾隐晦听过这种声音。

她虽不甚清楚,可也知道这是极暧昧的响动。

两个女孩互看了一眼,陈绛灵光乍现,忽然觉得自己很明白,大声的说:“啊!猫发春了!”

猫叫声一颤,像是被按住了不敢吟叫。

阿彤觉得不大对劲,“是猫吗?我怎么觉得猫叫不是这样的。”

公母猫儿不分季节的发了情,分明是冬日,怎么叫得像是春天?

它们搂在一块交缠翻滚,尖利的指甲在背脊上刮出红痕来,平日里最无欲无求的那只母猫此时却压在公猫身上,正扬颈长叫,声色张扬,像是苦求多时,终于得到了原本就应享有的满足。

她又往桑林边踱了几步,陈绛琢磨着,忙拽了她一把,道:“我阿爹说动物发情了□□不要去打搅它们,惊着它们也是造孽了。”

阿彤脸红红的,极为诧异的问:“你阿爹这都同你讲啊?!你晓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晓得!不就是怀娃娃要做的事情吗?我阿爹说动物与人不一样,它们是想在一块就在一块的,但是一对男女嘛,就像我阿爹阿娘那样,是要互通了心意,彼此都怀着爱意,才好怀娃娃的。”

阿彤听得糊里糊涂,觉得好有道理,又觉得很没道理,道:“不应该是,成亲拜堂之后吗?”

“自然了!礼数也很要紧,那是敬告父母,通晓天地的,叫世间神明都要知道你们做夫妻了,这样就能得到长久的祝福和保佑了!”

陈绛极努力的回忆着陈舍微的说辞,说得七零八落,但意思没错。

阿彤站在桑林落叶堆积的边缘,堪堪看见枯叶丛中似乎有过翻滚的痕迹。

“好了。”见她出神,陈绛道:“咱们从后头绕过去吧?猫儿叫咱们吓得都不敢叫唤了。”

阿彤被陈绛牵着走了,孩子的脚步声还是这样轻快,听都听得出来,不像大人那样心事重重,只惦念着家中的午膳。

平整的枯叶堆被搅乱,一直从这棵树后蔓延到另一树后。

男人倚在树上喘气,女人十分紧张,用双手捂住他的嘴,憋了很久,他终于忍不住,‘吃吃’的笑出来。

“哎呀,说的真是句句都对,咱们就是一对野合的猫儿。”

“别浑说了!多险呐,若叫阿彤瞧见了,可怎么好?!”

苗氏收回手,忙着整理头发,平素那样古板的一张面孔,沾染上如此红糜之色,竟也娇媚非常。

“这有什么,心照不宣的事儿,多她一个不多。”男人不以为意的说,“那女娃娃她爹是谁?真是有趣的人,竟叫女孩知道这些。”

“是边上的陈家六少,从前倒是混蛋一个,差点叫蜜吃死了一回,醒来倒是心性大改,疼妻怜女起来,只是这都胡乱教了些什么?”

“他说的不对吗?男女在一块,当然是心意最要紧。”

苗氏瞥了他一眼,英武勃发的一张面孔,因为眼角那一道还露着粉肉的凛冽的刀疤,又多了几分邪魅。

“可人家也说了,得敬告父母,通晓天地,才能得祝佑!”苗氏一下从他身上拔起来。

男人懒懒的闷哼一声,扯着她靛蓝的裙踞笑道:“咱们怎么没有敬告父母了?”

这话苗氏不欲答,道:“好了,趁着年节里热闹快些走吧。”

“使完我就走?到底还是女人心狠,孩子我还没见着呢。”男人看着她撩起裙摆擦拭湿痕,看得眼红心热,又一把将她拽得跌回身上,捏着她下颚道:“你说这一回,不会再种上一个?”

“你真想把他气死啊?”苗氏从男人身上坐起来,拢了拢发丝,道:“那我倒想要个女孩了,男孩太顽皮了,吵得我耳朵都发蒙,阿彤、阿绛瞧着多乖呀。”

枯叶打着旋从半空落下,轻轻的砸在她额上,像是疲倦沉重的一声叹息,带着无可奈何的谴责。

苗氏将这片叶子碾得粉碎,看向用砖石圈起来‘独门独户’住着的两棵桑树,目光幽深。

“若有了,我就把你带来的折一根桑枝插种起来。”

作者有话说:

今儿,应该没事吧?

拳头母和烟火

别看王吉大大咧咧的, 他骨子里最为小心谨慎,摸黑赶夜路这样的事, 他很少做。

陈舍微叫他拖住了在泉州住了一夜, 也是,等他们把泉州主街看个遍,又摸了摸价钱, 再去泉州卫接高凌,天已经黑了。

高凌并没见过甘力, 不过甘力远远的走过来, 他就认出来了。

“甘叔的耳朵同小白粿一个样, 眼睛眉毛其实也像,身板宽宽的像座山,真男人啊啊啊啊!”

这话说得对面两个‘假’男人不乐意了, 一个勺着薄皮透粉肉的扁食,一个夹着比手掌还大的金黄马蹄酥, 皆很不满的看着嚼着一大口拳头母的高凌。

拳头母是闽地猪肉丸的一种, 因为形似拳头而得名, 寻常人家都是切了薄片小块做下酒菜居多,也有如这小食肆一般, 切了对半煮成汤做早膳的。

这一大碗的丸汤配咸饭, 高凌是吃了个精光,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人家的口信你可记牢了,别吃太多把话都从脑子里挤出去了。”王吉好笑的看他。

高凌不服气, 道:“这怎么忘得了?!不就是‘眼下还出不去,等着春汛巡逻想法去泉溪见你们娘俩一面, 多谢六少的照顾, 我想煞你了。’这几句嘛!”

陈舍微手里的马蹄酥蓬松酥脆, 外壳轻轻一按就碎掉了,内里却香软无比,虽是空心没有馅,却能越嚼越香的。

“甘大哥有说‘想煞你了’这话吗?”陈舍微嚼得满口芝麻香,觉得这不太像甘力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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