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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次日再进宫,向皇上递了折子。
皇上又问及他那谢先生的意思。
栾深将话圆的体面,道:“谢大人是个明事理的人,官员升迁调任事关国本,如不能秉持公平公正,做不到唯才善用,朝廷迟早会乱象横生。谢大人岂有不允的道理。昨日,臣与谢大人商谈此事时,他也写了一封折子,托臣转交皇上,请陛下过目。”
栾深从袖中取出折子,放进赵德喜的手中,再由赵德喜呈上。
皇上接了折子,却不急着翻看,而是问道:“谢先生怎么自己不来?”
栾深眼观鼻鼻观心,约莫皇上可能还没听说昨日苏府门前发生的事,奇怪苏戎桂那刚直的脾气竟然还没到皇上面前告状。他不喜搬弄口舌,只道:“昨日谢大人在街上惊了马,与臣谈话时便一直咳嗽不断,想必是身体欠佳,望陛下见谅。”
皇上立即吩咐赵德喜:“指个御医去瞧瞧。”
赵德喜得了令,有些愁眉苦脸的退下了。
皇上每次一听说谢慈犯病,便从宫里派御医前去关怀,但没有哪个御医真正能近谢慈的身,能允许进门喝口茶就是地大的面子了。
偏偏皇上还总是乐此不疲的去贴谢慈的冷脸。
被驳了多少回面子也不在意。
皇上磨蹭够了,才翻开谢慈递的折子,一目十行的扫下来,表情从一开始的放松,逐渐拧成了狰狞的一团。
“烧了!烧了!他这说的都是什么啊,姑父你也是的,他写的时候您也不劝着点,什么叫‘抄几个大臣以充盈国库’?咱们已经穷到揭不开锅了吗,朕是皇上,不是土匪。朕查那吏部,是因为他们藐视律法,而不是因为缺钱!”
栾深道:“臣明白,皇上此举乃是为天下大公,而并非私欲。臣劝过谢大人,可皇上您最知他的脾性,哪里是臣可以劝得动的。”
皇上气呼呼把折子一摔:“烧了。”
赵德喜不敢当真接了折子,而是双手捧了一个火盆来,请皇上亲自决断。
他今天若敢以阉人身份烧了谢慈的折子,明日就会有一群朝臣上奏阉人误国。读书人的嘴皮子,上下一张就能给人扣一沓帽子。不管谢慈有意还是无意,赵德喜都觉得他好歹毒的心思。
皇上将折子摔进了火盆中,溅起的火星子足扬了三尺高。
陛下盛怒的消息传到谢府中,谢慈只一笑,全然不当回事。
他在等着苏府对他的反击。
但是苏戎桂压着这一状,迟迟不到宫里发作,令谢慈一度怀疑,那老匹夫是不是已经病死了。
可五日一朝,苏戎桂又生龙活虎的进京,谢慈在家告病修养,耳目却仍支棱在朝堂上,倒也没听说苏戎桂对他有什么针对性的上奏。
照理和所有文臣武将抬了几句杠,便如常下朝了。
朝中同仁也觉得寡趣的很。
苏府当日发生的事情,早已暗中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五尔死九灵八一救贰人爱看热闹是本质,抻着脖子等了好几天,却等来一个哑炮,嘴上不说什么,心里都在唏嘘——苏戎桂的心气,是大不如从前了啊。
谢慈坐在假山石上逗鸟,道:“老东西心里憋着坏呢。”
芙蕖站在庭院中,得抬起头才能与他对视。
谢慈撒干净了鸟食,略一低头,对她说:“我听说你要了个炉子,打算炼丹?”
芙蕖:“你不是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么,我见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你应该都清楚才对。”
芙蕖有自知之明,她那日私下约见苏慎浓,身后有吉照跟着,瞒不过谢慈。
谢慈被火药星子喷了一脸,笑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要跟我吵架。”
芙蕖眼里映着他的笑,怎么也张不开吵架的嘴。
谢慈现在的一派春风和气,与那日在苏府门前的罗刹面孔,简直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他说:“你要炼丹也随你,不过玩玩就是了,别弄出来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自己吃个半死不活,你去翻一翻史书,那些磕丹药上瘾的,即使贵为帝王,也没个好下场。”
这听着像是个很温柔的警告。
苏慎浓誊抄给她的那页纸中,有随口提过两种蛊的炼制过程,虽不详细,但值得一试。她吩咐吉照和竹安按着方子抓药回来,想必那些东西拿回府,也都必须先过谢慈的眼。
谢慈岂会不知她的小算盘。
可他是个装糊涂的个中好手。
芙蕖不想与他多说。
可谢慈偏要不依不饶地撩拨她,他又问:“那日你脸上怎么带着伤回来的?谁打你了?”
芙蕖道:“我自己干的。”
谢慈盯着她:“为什么?”
芙蕖:“你今天话真多。”
她背过身,修长丰润的后颈落在谢慈的眼睛里,她也不嫌冷,气候往深秋里去了,她反倒换上了更单薄的诃子掩胸,外罩一件罗兰的缎衫,大片雪白的皮肤露在冷风中。
谢慈莫名咳可一下,用扇子敲了敲膝盖,挪开目光,说:“你打了我的人,总得给我个理由,否则我可不与你善了。”
芙蕖冷漠的一瞪他:“怎么我就是你的人了?”
谢慈:“你看,你又要和我吵架。”
芙蕖简直要气笑了。
论胡搅蛮缠,一般姑娘玩不过他。
芙蕖:“我该打而已,你管得着么。”
当日,只有芙蕖自己知道,她是真的起了卑劣之心。
生下一个延续谢慈血脉的孩子。就像当年谢慈将凤髓引渡到自己身上那样,再将其引到孩子的体内……
虎毒还不食子呢。
上个做出此等禽兽之举的还是谢慈他老爹。
谢慈从北境带回来的块虎皮小毯子,至今好好收藏在书房中,用匣子锁着。
他无时无刻不在挂念那远在扬州寺中清修的娘亲。
当年溺死在后院池塘中的婴儿,是他心中永远无法释怀的芥蒂。
她是猪油蒙了心,才会有那种想法。
打死都不为过。
芙蕖背对着谢慈,坐在树下的秋千里。
这家秋千是前段日子,芙蕖闲在府里没事做,见此树粗壮,足有十余年的树龄,临时起意,用花藤编了一只圈椅挂了上去。
谢慈平日办公的书房门前,架这么个玩意儿,实在有点不三不四,芙蕖本以为哪天他心情不好定会叫人拆了,却不想他一直留到现在。
而且不知什么时候,垂下来的花藤还被刻意磨平了尖刺和棱角。
芙蕖攥着光滑的藤,开口说道:“我六岁那年就到你家了。”
她头也不回,只盯着地上疏落的影子。
谢慈的轮廓几乎要与那沉默的山石融为一体了,只有偶尔挥扇时的动作,能看出他是个活物。
谢慈的动作明显一顿:“你想说什么?”
芙蕖:“刚到你身边时,我连字都不识,每天只想着玩,寻常人家孩子读书启蒙的时候,我被关在房间里望着外面的风筝发呆,同龄人开始明白事理的时候,我在徽州拜了师父,学着怎么在赌场上坑骗老实人,场子里有些人输急眼了,不分青红皂白硬说我出千,一群人拿着砍刀追我三条街……其实,我根本不懂做人的道理,从没有人教过我什么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如果谢慈是个坏人,也许她能活得轻松一点。
至少不必背负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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