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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蕖听见马蹄声缓缓靠近,一把刀柄伸进了车帘,挑开了一半,芙蕖略歪着头,探见了纪嵘的那张脸。
……
他不是纪嵘!
芙蕖辨人嗓音从来不会错。
谢慈适时开口:“他叫纪峥,明镜司右副使,纪嵘管他叫哥。”
纪峥补充了一句:“亲哥。”
两人的相貌一模一样,自然是亲生的无疑。
细看两人的相貌,其实有细微的不同,纪峥一双眼尾的弧度是往鬓角的方向挑的,他还喜欢笑,随着笑,眼里像藏了桃花,过于多情,与纪嵘的冷硬太不相同了。
“他们都说谢大人金屋藏娇,养了个好美的女人,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是我天真了,铁树也有开花的一天啊。”
他说话也轻佻。
谢慈道:“你盯着她的脸看,小心被剜眼睛。”
纪峥“嗐”了一声:“我知道,崔少东家的一只眼睛就是被她戳瞎的嘛……竟还是匹野马,早知道谢大人好这口,这么多年,我说什么也不能让您房里空着发冷啊。”
谢慈的扇子展开,扇骨间的缝隙套进了他的刀柄,汁源由扣抠群雾尓死九铃巴一九贰,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纪峥见势不妙,收力已来不及,谢慈的扇子在手中狠狠一转,纪峥若不弃刀,胳膊就得折进去,他只能松手退半步,腰身发力,将刀在落地之前捞回自己手里。
谢慈:“走。”
这是对车夫说的。
纪峥到底不敢和他硬碰,骑马在后面不慌不忙跟着:“谢大人不需要护送?”
谢慈不理会。
纪峥送出了足足十里路,才勒住了马。
芙蕖在车里瞄着谢慈的神色,问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谢慈摊开手心,里面有一枚小金牌,约莫半个掌心大,很薄,上头刻的花纹很繁复精致。
芙蕖这回倒是守分寸了,未经他的允许,不敢上手去碰。
谢慈道:“你不认得,这是明镜司的信物。”
芙蕖:“他给你的,有何用意?”
谢慈:“他在提醒我,我们接下来的路上可能会遇到麻烦。”
纪峥之所以追了一路,是存了护送的心,无奈谢慈不领他的情。
芙蕖在心里盘算着。
这一路上,从燕京出发,到北境的终点,陈王世子露了马脚,银花照夜楼的人隐去了身形,赵德喜忙着守在皇上的身边上眼药,早回了京城,此刻也没工夫出宫找他的麻烦,倒是有一行人,芙蕖始终没见过她们的身影。
谢太妃。
芙蕖倒吸了一口气,漏算了她。
可谢太妃一路上都没折腾出动静,难道会挑在回程的路上发难?
谢慈:“与其等麻烦来找我们,不如我们主动去碰碰她,陪我南华寺走一遭吧。”
芙蕖又想起一事:“你当年是在南华寺遇见苏小姐的。”
提起苏小姐,谢慈的第一反应是:“谁?”他脸上的空白没有持续太久,反应的也很快:“那位督察院御史家的女儿啊……”
芙蕖提醒道:“她也是你名义上的未婚妻。”
谢慈“嗯”了一声,全然没把她当回事似的。
可芙蕖还记着她予苏慎浓的承诺。
理顺真相并不难,更何况芙蕖还有一颗十分善于推演的脑子——“苏小姐和我提起南华寺发生的事情时,有些颠三倒四,并未说清楚。后来,我靠自己一点一点大致捋清了来龙去脉,那日,你在南华寺里不巧正碰上了凤髓发作。可是凤髓不会无缘无故发作的,我在南疆的三年,翻烂了所有的古籍,凤髓喂进身体里,早些年,症状不显,只会在暗中侵入你的肺腑,等到蛊毒深种时,你才会时感五内俱焚,莫名烦躁,情绪难以自控。”
“而能凤髓彻底激发药性,只有一种情况,那便是你中毒后,一蛊一毒在你体内博弈时。”在冀州山下的那座破庙里,她亲眼见了凤髓真正发作时候的情形,早在那时,她就已经把当年南华寺里发生的事情联系到一起了。
芙蕖一叠声问道:
“你在南华寺里被人下毒了吧。”
“你姐姐做的?”
“你们姐弟俩面和心不和非一两日了,你为何不设防,还遭了她的算计?”
谢慈早料到她有一天要算这笔账。
谢太妃从接近谢府起,便一直处在谢慈的掌控之下,他当然知道她背地里诸多不安分的动作。但在南华寺里的那一次将计就计,他唯一未曾想到的是,谢太妃竟然算计了他的房中事,借机给他硬塞了个女人。
谢慈接上芙蕖最后那句话——“她算计的真是我么?不见得吧!”
芙蕖叹气:“是啊,燕京城里娇养的贵女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她偏偏从中选了督察院御史的女儿给你,难道她对苏家还有什么想法?”
谢慈道:“那可就要从苏家开始查了,依你在太平赌坊的所见,苏戎桂干净么?”
芙蕖道:“苏戎桂在民间一向有刚直之名,他自己倒是对得起他的名声,只是他家里有个庶出的儿子,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太平赌坊的常客。”
谢慈:“那便算不上干净。”
芙蕖:“但他没下过暗场,也没从我手里走过钱,所以我手里没有他的把柄……他喜欢玩‘斗蛐蛐’,他的场子里拖出来的人,经常一身是血不残也废,是个狠人。”
她嘴里的‘斗蛐蛐’可不是斗虫玩,那都是活生生的人拖到角场里,见了血才分胜负。
既然打残打废的人常见,想必闹出人命的时候也不少。
芙蕖亲眼见过,苏家三公子玩乐一通,带着一身的腻人的脂粉和醉醺醺的酒味离开,他玩过的角场里拖出来一个似人非鬼的男子,用草席子一裹,直接吩咐扔城外乱葬岗。
幸亏芙蕖那时经过,顺道瞥了一眼,注意到了那人腹部的起伏,一时没忍住,多管了一桩闲事。她追出了城外,在道上拦下来人,果然还活着,但若是扔到乱葬岗无人关照,定留不住命。
芙蕖说的话在太平赌坊的护院们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的,芙蕖把那人送往京郊的一个镇子上治伤,并留下一锭银子,回城之后再就忘了这回事。
回头倒是可以寻一寻,看能不能打听一些当时的情况。
谢慈一路避人耳目,三天后,扣响了南华寺的大门。
门前扫洒的女尼抬眼皮看了他们一眼:“施主留步,南华寺不接男香客。”
芙蕖站在谢慈的身侧,偏头瞧了一眼他。
谢慈懒散的垂下眼:“你怎么就一定知道我是男香客?”
女尼一愣。
别说是女尼了,芙蕖也没回过神来,一晃的功夫,谢慈脚下飘忽,人已经越过了门槛,走出了好几尺开外。
芙蕖上前对女尼行了一俗家礼,道:“师傅见笑了,我家——小姐,向来行止出格,不拘小节,惊吓到您了,切勿见怪。”
女尼并不瞎。
方才那位该拦的没拦住,现在面前这位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是纯粹的女人。
芙蕖提裙追了上去,不消片刻,两个人皆没了影踪,女尼急忙扔了扫把,一路碎步小跑着找住持报信。
南华寺真安静啊,巍峨的佛堂掩在郁郁葱葱的常绿松柏中,上山的台阶以卵石铺成,曲径通幽。
芙蕖踏踩上了台阶,只觉得林中都飘着令人心静的檀香。
女尼上山报信抄的是另一条隐蔽的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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