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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化十五年,一代权奸宁琛终于死了。
先帝钦点的状元郎,年少入仕,权倾朝野,王朝建立以来最年轻的左相。
最终倒在了金銮殿前,万箭穿心。
头顶明灼的日光笼下一股热浪,模糊了地面那片残红。而承化帝李无廷就站在殿前,看他的目光如视蝼蚁。
大太监德全用细长的声音念道:
“罪臣宁琛,结党营私,谋害忠良,勾结边寇叛君卖国……今谋逆犯上,就地正法。钦此——”
随着罪名落下,宁琛一党腐朽而庞大的势力也终如摧枯拉朽般轰然倒塌。
李无廷转身朝殿内走去。
大太监德全的声音悠悠响彻殿前,恍惚如梦境一场。
……
是夜。
一道雪亮的闪电骤然划破夜幕——
龙榻之上,李无廷自梦中惊醒,猝然坐起身来。周围一片昏暗,他定了定神,抬手捏住眉心。
眼前仿佛依旧是白日里的那一幕。
再听殿外动静,却丝毫不闻雷响。
李无廷起身,明黄的衣袍笼住了他紧实高大的身形,他向殿外唤了一声,“德全。”
“陛下。”
德全很快走了进来,寝殿内暗沉沉的,看不清人的面容神色,“陛下有何吩咐?”
李无廷默了瞬,“无事,你下去罢。”
大概是梦魇了。
但他在位十五年,什么诡谲风浪没经历过。
李无廷很快平静下来,转身回榻。
“无事便好。”德全絮絮叨叨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陛下可要好生歇息,明日可是登基大典。”
李无廷脚步一顿。
登基大典,分明是承化元年。
漫长的寂静后,寝殿内响起帝王低哑的声线,“……德全。”
“奴才在。”
“掌灯。”
灯光亮起,德全腆着脸凑上来,“陛下?”
李无廷面无表情地看着德全这张还显生嫩的脸,陷入了沉默。
他回到了十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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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眩晕袭来,耳边隐隐传来骚动。
宁如深记忆还停留在上一秒,他从教学楼出来踩空楼梯,下一秒就感觉自己被谁顺着地面拖了出去,跟拖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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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白光过后,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石阶红墙,前方一群身着朝服的人正浩浩荡荡穿过午门,像是历史剧一样。
而他就坐在离队列不远处的空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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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是一片绯红的衣袍,探出的那截手腕苍白纤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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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一名身着白袍的男子就从远处匆匆赶了过来,“宁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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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脚步一顿,“……”
一道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你是撞坏脑袋了吗?”
宁如深转过头,这才发觉一旁还站着另一个人,身着浅绯色朝服,约摸二十出头。正一面龇牙咧嘴地揉着膝盖,一面没好气地瞅着他。
两名小太监赔笑打着圆场,“耿大人,宁大人确实磕得不轻。”
耿砚瞥了宁如深一眼,“遇上你果然没好事。”
宁如深一一看过眼前几人。
身上传来的痛感如此真实,周围所处的环境清晰而周全。他脑子嗡嗡地响了几息,终于被迫承认了一个事实:
他没死,而是穿越了。
但不知道这是哪个朝代,自己是谁。
宁如深揉了揉头,决定先搞清状况,“我这会儿脑子不太清醒。我这是在哪儿,发生什么了?”
场面一下陷入沉寂。
小太监神色惊恐,太医慌忙抓过他的手腕,闭上双眼嘴唇翕动,依稀辨别出几个字:完啦,完啦完啦……
耿砚的嘴张了又闭,打量宁如深良久终于忍不住拐着瘸腿凑近了问,“你、你真撞坏脑袋了?”
宁如深面色惨白惨白地盯着他。
耿砚深吸一口气道,“这会儿是圣上的登基大典,你还记得吗?我们从城郊回来行至午门,你眼瞎腿瘸不看路摔了个狗吃屎,还丧尽天良带了我一把害我也摔了腿,你都忘了吗?”
宁如深,“……”
短短六十二个字里,也不知带了多少个人情感。
他没忍住问,“我们关系很差吧。”
耿砚点头,“非常。”
宁如深叹了口气:可惜他现在一点记忆也没有,身上担着什么恩怨情仇一概不知。
现在只知道他是一名朝臣。
虽然不清楚是哪个朝代,但看这身云雁绯袍、银钑花带,估计也是四五品左右的官。
在他沉思间,太医撤回了手,道:
“大人身子骨差,磕这一下伤得不轻。性命是无大碍,但颅中淤血,于神髓有损,尤其是记忆、认知……”
宁如深摆摆手,“问题不大。”
他谢过满脸写着“怎么不大”的太医,问小太监道,“现在过去,应该还能赶上登基大典吧。”
小太监回说,“是,大人。”
耿砚的腿伤也处理好了,起身没好气道,“只要你不再磕一跤。”
两人一个磕了头,一个伤了腿。
在小太监的带领下,首尾不全地穿过长道走向金銮殿的方向。
宁如深头疼脚痛,感觉这副身子骨确实差得可以。
走了半晌,终于有礼乐声远远传来。
前方已经能看见乌泱泱的群臣和巍峨恢宏的长阶殿宇。
快到队列末时,他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宁如深转头问耿砚,“对了,我是叫……”
耿砚,“宁琛。”
?佞臣你全家。
宁如深警告,“好好说话,不然告你污蔑朝廷命官。”
耿砚不敢置信,“你碰什么瓷!?”
“……”
两人大眼瞪小眼。
对视片刻,宁如深缓缓闭上眼,摸了摸心口,心态炸裂:
所以,他真的叫“佞臣”。
好,好他妈挑衅的一个名字!
钟鼓三响过后。
宁如深正好赶上进殿。
他站在队列中随百官入殿叩拜,对着口型高呼了几声“陛下万岁”,趁起身时偷偷朝殿上觑了一眼。
活生生的皇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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