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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的大嘴,无论她怎么叫嚷,都没有人理会她。忽然之间,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悚然一惊,转过头,立在她身后的是一个脸色粉白的小太监,他笑容可掬道:“李御史,您怎么在这里,万岁遣我召您回去呢。”
月池如遭雷击,即时从梦中惊醒。她喘着粗气,黑发已然黏在脸上,时春还在她身旁昏迷不醒。她呆呆地愣了片刻,终于认出了这所在何地,是鞑靼,她还在鞑靼,还在五百年前……
她的双眼好像变成了泉眼,她从来没有流过这么多的眼泪,好像要把过去十来年咽下去的苦水,全部都倾倒出来。她身边忽然传来声响:“你就那么想回去?”
月池这才惊觉,嘎鲁原来就在一旁,她下意识要收敛自己的情绪,可她刚一低头就反应过来,这是一个机会,所以她又一次扬起了头:“当然,我一直都想回去,我日日夜夜,都在想回去。”
嘎鲁心中又堵又涩,他难掩黯然道:“难道为了回去,连命都能不要?”
月池的目光微闪,她咳嗽一阵后道:“你娘在这里时,也像我一样,是吗?”
嘎鲁愕然抬头,月池惨然一笑:“把她的诗文拿过来吧。我快死了,替你解读完,也算是有始有终。不过,我有一事相求。”
嘎鲁勉强定了定神,他没好气道:“你都要死了,还谈什么事!”
月池低头,眼泪簌簌落下:“我死了,可我的尸骨还在,求诺颜,将我的尸骨带回故土,我不想死了后,在冰冷的地里,还要做孤魂野鬼。”
嘎鲁一震,他的心仿佛被谁狠狠攥了一把,面前这张憔悴的脸和他的记忆重合在了一起。他忍不住大嚷道:“回去就那么重要吗,回去有什么好,在这里、这里一样有亲人朋友,这里的亲人就不是人吗?!”为什么不要他,为什么要舍弃他!
月池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方道:“回去当然重要,要是不重要,她怎么会给你起名嘎鲁呢?”
嘎鲁正是蒙语中大雁的意思啊。嘎鲁一颤,他终于颓然坐下。月池问道:“你有汉名吗?”
嘎鲁缓缓抬起头,他眼中水花闪动,静默良久方道:“雁书,叫程雁书……”
月池凄然道:“九秋良会少,千里故人稀。今日龙山外,当忆雁书归。她即便在死前,都在想回去呐。”
今日之是不可执
我爹已经死了,我不能再让她去死了……
嘎鲁心中大恸, 他此刻心神失守,正是最脆弱的时候。月池福至心灵,问道:“她、她可有说起, 自己是何方人士?”
嘎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月池道:“我已是快入土的人了,您还担心什么?我、我虽然与您母亲素未谋面, 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她若是官宦人家出身,说不定,我真的知晓。”
嘎鲁犹豫片刻道:“是徽州的程家,家中是有做官的……”
月池登时变貌失色:“南直隶徽州府?是不是休宁县人士!”
嘎鲁一愣, 他下一刻已经冲上前来:“你真的知道?”
月池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打转,似乎是要找出一些故人的痕迹, 嘎鲁已然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说啊,你快说!”
月池道:“她有没有,和你提过程敏政?”
话音刚落,她就从嘎鲁的脸上读出了一切:“是堂兄妹吗?”
她的一个师父唐伯虎是程敏政的学生,而另一个师父李东阳,是程敏政的同窗。程敏政因科考案死在狱中后,每逢他的忌日, 他们都会祭拜,并遣人送礼前往休宁。月池也因此在朱厚照面前, 请求加恩给他的后嗣。真是没想到,当年一念之仁,举手之劳, 居然成了今日的救命法宝。
嘎鲁深吸一口气。月池哽咽道:“真是孽缘。程公娶大学士李贤之长女为妻, 而我的生母, 正是李贤的次女啊。诺颜,说来,我们两家也是世代交好,算我求你,看在你娘的份上,送我家去吧。我即便到了九泉之下,都会对你感激不尽的。”
嘎鲁怒道:“可你这么回去会死的!这么大的雪,你在半道上就会没命的。”
月池悲哀道:“世兄,我和伯母一样,即便死,我要死在自己的故土。”
嘎鲁静默良久方起身,他没有应承,而是道:“你放心,不用回去,药材的事,我会想办法。”
月池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居然还不肯答应,她道:“这天寒地冻的,你能去哪儿想办法?”
嘎鲁不耐烦道:“总之我一定有办法!”
月池又急又气:“你们蒙古穷得连纸都没有,国书都要反复使用,别说是你爹那里,就算是汗廷之中,估计都没有多少药藏吧!”
这说得是弘治年间,达延汗入朝时递交的国书居然是是往年用过的,上头的日期都不对。鸿胪寺欲以不敬之名怪罪,可孝宗皇帝却道,蒙古苦寒,不必计较。月池只是听了一耳朵,却对蒙古的穷困留下了深刻印象。
嘎鲁没有答话,道:“休息吧。”语罢,他转身就走。
月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她已是气急败坏,刚想要重重捶床,却顾及一旁人事不省的时春,只得生生忍下,长叹一声。
乌日夫没想到,嘎鲁竟然在这种天气还要出门。他劝道:“诺颜,这,不过是两个汉人,您这是为什么呀。再说了,这么大的雪,咱们能去哪儿弄药。”
嘎鲁没好气道:“还能去哪儿,去汗廷。”
乌日夫大吃一惊,他不敢置信地望着嘎鲁:“您、您疯了?那就是两个汉人,他们……”
嘎鲁斜睨了他一眼,他道:“你是不是皮又痒了,我为什么要跑这一趟,还不是因为你!”
那日当着月池的面,嘎鲁虽没有处置乌日夫等人,可在人后,他就以摔跤为名,将这群人狠狠揍了一顿。乌日夫被打得浑身青紫也不敢作声,更不能去找丹巴增措看病,只能在夜里悄悄叫老婆抹药。他一听嘎鲁之言,就觉身上又疼了。
嘎鲁想了想道:“把他们都叫上,活该你们去。”
乌日夫等人叫苦不迭,却只能跟上。嘎鲁牵动缰绳,打马射了出去,冲进了这茫茫的大雪中。
这一次赶路,花了四天四夜才到达目的地。望着眼前这座熟悉的斡耳朵,饶是离开多年,嘎鲁心中依然感慨万千。他步履虚浮地下马来,侍从奴仆瞧见他们的身影即刻就围了上来。他们刚开始还认不出,喝骂道:“是什么人!”
乌日夫呸道:“瞎了吗,连王子都不认识了。”
侍从们定睛一看,才依稀辨出了他的模样。他们心中又惊又喜又忧,先是谢罪,又回头大叫道:“是小王子回来了,快,快去禀报大哈敦!”
满都海福晋正在梳妆,她闻声连顾姑冠都来不及戴,披散着头发就走出金帐。她看着一身狼狈的嘎鲁,万不曾想到他会这个样子回来,惊道:“嘎鲁,孩子,你怎么,是有人在追赶你吗?”
嘎鲁定定望着她花白的头发,半晌方道:“嘎齐额吉,我没事。我有事求您相助。”
斡耳朵中,巨大的火盆中,火焰正在熊熊燃烧,产自中原的香料在火中渐渐化为灰烬,一股浓烈的芬芳释放出来。满都海福晋坐在狼皮大褥上,眉头深锁:“你要那么多药材,做什么?”
嘎鲁立在中庭,低头道:“回嘎齐额吉,孙儿有重要的人要救。”
满都海福晋冷哼一声:“是吗,那你可得说说清楚了。我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让你肯甘冒这样的大险,回到这个你畏如蛇蝎的地方。”
嘎鲁闻言,眼中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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