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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他三日入宫讲学一次。王鏊大为感动,一时涕泗横流,直到回家之后,都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熬了几夜备课。谁知,入宫之后,他却被朱厚照告知,叫他来主要是帮李越准备会试的。
王鏊:“……”
朝中饱读诗书者众多,朱厚照独独挑中王鏊,自有缘由。王鏊二十四岁中解元,二十七岁中会元,殿试被点为探花。高中之后,他的文名一日传天下,程文四出,天下士人都将其作为写作的范例。同时,昔年李越入宫,被王鏊责罚,于是当时的首辅徐溥便勒令王鏊助李越准备神童试,李越是早就被他开过小灶的了。朱厚照觉得,找他来,也算轻车熟路不是。
月池当然心动,这可是震泽先生,若是私下请教,再好不过,可朱厚照的举动却让这一切都变了味。她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即便朱厚照真把她视为心腹,也不当做得如此露骨才是。
她忙推辞道:“万岁深恩,臣铭感五内,只是这实在不合规矩,若是流传出去,恐使天下士人对朝廷取士公正存疑,也会对万岁声名也有损。臣虽不敏,但已有幸聆听先生们的教诲,这次虽无太大的把握,但也有一二分的信心。”
开什么玩笑,会试出题,吏部自然也会过问,若她明目张胆地在吏部侍郎的指点下复习,即便高中,只怕也会流言四起,言说王鏊给她漏题。在这种时代,声名是文人生活做官的第一通行证,不管大家暗地里搞什么样的勾当,明面上至少要做到举止合度,她可不想想为多增加几分把握,惹来一身的骚。
朱厚照暗道,果然是聪明。他面上却是一派满不在乎:“你已在宫中听课多年,此时再多听听,又有什么妨碍。难不成以王先生的品行,还会漏题不成。”
王鏊自觉不能再装哑巴了:“圣上明鉴,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敏政前车之鉴犹在,臣实在是不能不谨慎。”
月池连忙称是,俩人一起同仇敌忾,劝朱厚照收回成命。朱厚照挑挑眉,这一老一小,都十分清醒,竟是根本不往套子里钻。牛不喝水,他总不能强按头。这次之事,只得作罢。月池出殿之后,与王鏊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逃出生天的感觉。
王鏊先时还以为是李越进谗,撺掇朱厚照行此违礼之举,后见李越坚持推拒,方知是错怪了他,原来都是圣上的主意。他不由对月池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前鉴不远,覆车继轨。”
此句出自李康的《运命论》,王鏊用在此处,是想告诫月池,朱厚照将她捧得太高,反而会为她招来众人的嫉恨和无穷无尽的麻烦。
月池躬身领训,她回望这座巍峨的宫殿,心里一片翻江倒海,朱厚照到底想做什么?!
青云有路终须到
你觉不觉得,那谁对你有非分之想?
她只思索了半个时辰, 没有头绪后,便把此事撂开来。她倒不是相信朱厚照对她有多么深重的情谊。对于帝王来说,即便是情深意重, 也不影响他继续利用。她笃定的是, 朱厚照在大事上从来不会失了分寸。他花了三年时间才把她扶植起来,若无大错, 不会轻易舍弃她。再说了,若是影响了她的会试,丢得是他们两个人的脸。所以,与其冥思苦想揣摩他到底是有深谋远虑,还是出一时之气, 不如静观其变。
想到此处,她便又投入到复习之中, 再也没有进宫一次。正德元年的会试也如期而至了。会试虽然也要搜身,但因为搜查都是举人。朝廷礼重非常,就连动辄砍杀文人的洪武爷都说:“此已歌《鹿鸣》而来者,奈何以盗贼待之。”因为上级的宽宥,搜检兵士自然不敢妄为,所以严密程度要低得多。
而月池虽然被朱厚照所坑,无机会参加鹿鸣宴, 可她早就是名满皇都的红人,在这些考场官员心中, 只怕比那些解元都要贵重得多,谁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因此她轻轻松松就混入了考场。她不由心中暗叹道:“时至今日, 终于知道孟丽君是如何做上丞相的了, 只要自己表现丝毫不虚, 在礼重文士的社会,又有谁胆敢冒犯。”
重新修葺一新的贡院果然大不相同,虽然每位考生的座位依然被小格子分隔开来,可空间却足足扩展了一倍大。此外,应试所用的文房四宝、桌椅的质量也提升得不是一星半点,堪为京城中等之家所用。月池微挑秀眉,她并不像其他考生那般惊叹不已,而是想到了两淮盐商的财力,这些钱若是刮下来充入国库,该能有多好……
很快,下发的试题打断了她的思绪。会试的考试方式与内容同乡试别无二致,第一场考四书五经,第二场考论、诏、诰、表、判,第三场考时务策五道。只是规格明显高了一个档次,不同于乡试偏重地方,这次的试题就落脚于全国。不管由于重视经学,还是因第一场的批阅时间最为充裕,会试历来偏重第一场经义是不争的事实。
作为天子近臣的月池,虽然对于大明天下格局的了解,不知高出这里的普通儒生多少倍。可她的经义之学,比起那些自幼苦读,天资聪颖之辈,只怕还是有差距,即便二三场答得不错,也没有太大的优势。可这种忧虑,在看到今年的主考官是太常寺卿张元祯和左春坊大学士杨廷和时,就彻底打消。
朱厚照八成是有意为之,杨廷和重实务,满朝皆知,而他之所以在一众文臣中独得朱厚照的青眼,是因为他们的思维方式有相近之处,关注的要点大多数时也一般无二,换而言之,只要顺着他们平常的思路走下去,就不会有问题。只要过了这场,就是朱厚照亲自主持的殿试,更加是万无一失。月池轻哼一声,难怪试前敢如此作妖,原来是早有准备。
她飞快地磨好墨,开始奋笔疾书。这三场相交于去年山东那次,明显轻快不少。三天一过,她终于出了贡院,看到了等在门口满脸焦急的贞筠和时春。贞筠拎起裙摆,奔上前扶住她,时春替她接过所有的东西。贞筠摸摸她的脸颊,心疼道:“瞧瞧你这,眼也凹了,唇也起皮了,赶快回去沐浴更衣,好好歇歇。”
月池摆摆手:“比起上次,已是好太多了。”
贞筠撇撇嘴:“上次那不是多亏……”她到底不敢说当今圣上的不是,只得把话咽了下去。三人有说有笑,一同归家,丝毫没注意到停到一旁的华贵马车。
刘瑾度朱厚照脸色,开口道:“到底是娇妻美妾,李公子真是好福气啊。”
朱厚照不知为何心底一片翻腾,似乎每次看到李越待那两个女人的样子时,他都觉不适。他皱眉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那些不过玩意儿罢了,算得上什么福气。”
刘瑾道:“爷,这您可说错了。即便是亲兄弟,迟早都要分家。妻者,齐也,妻子才是相伴一生,最为重要之人。”
朱厚照翻了个白眼:“你又没有妻子,装什么明白人。”
刘瑾被噎得差得呕血,他深吸一口气道:“瞧您说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瞧李公子那欢欣愉悦的样子,我们也瞧得出来啊。他什么时候在宫里笑成这样过。”暗藏之意即,他什么时候这么对你笑过?
朱厚照果然又被刺痛了。刘瑾对自己这位小主子的性情太过了解了。他的骄傲不容许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去讨好旁人。对于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之人,他才不会多费心神,不知好歹的东西,杀了就是了。在刘瑾看来,朱厚照对李越堪称是掏心掏肺,盛宠无二,可在李越心中,他却不知排到第几位去了。今日将此事戳穿,朱厚照定会心生不满。可就在刘瑾正洋洋得意间,就觉眼前身影一闪。朱厚照竟然下马车叫住了李越。刘瑾如同吞了两斤黄连一般,他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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