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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其实没什么客人的眼光可以顾忌,光是老闆或是服务生关爱的目光甚至好奇的询问都会让我承受不了,但揹着七天份的行李哪里都不好去,正当我愁云惨雾时,义大利麵雪中送炭暂时平復内心的激盪。
我毫无西餐礼仪地吸了一大口麵,一边咀嚼一边看着手边的菜单,想着或许可以考虑点份甜点以便延续我在这里生活的资格,我看到最后一页上贴着当季特别松饼,我想起有天我曾开玩笑地说:「我的择偶条件之一就是能够带我吃遍所有季节限定的点心。」,那时旁边有那个已经很久没有联络的还有这个几乎失去消息的同学、还有在另一桌的他,会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我一抬头时便看到当时还是陌生人的他朝我投以一个微笑,是嘲弄还是温柔,在模糊的记忆中已经难以分辨,只是那瞬间我炽热的脸颊带来的扎痛还存留。
第三次他约我单独去吃甜点时,选的是当地有名但并不广为人知的炼乳芒果冰,坐在蝉声较无法传达的内部角落位置,在冰吃了一半融了二分之一时,他脸庞上因夏日阳光涌起的红浪在冷气房下本来已经渐渐退潮,此刻却又捲起鲜血的海啸,这次可不能归咎于烈日,大概是我的错,但我认为是对方的愚谬、天大的错误。
「吶,那个啊……」他开口但没看向我,而比起冰块更喜欢喝加点的奶茶的我吸口杯中物满嘴奶香地回了一声:「干嘛?」,他一脸赴死地慷慨壮情盯着我:「跟我交往好不好?」表现夸张一点的话,我想要一口把嘴里的奶茶混杂着芒果的残渣喷向对方那火烧般的面颊,但可惜我只有因吓了一跳牙咬太大力把吸管咬出一个洞,牙齦还因此酸刺得令我晕眩,或许还有其他原因。
总之看着目录上的「季节限定!草莓麻糬松饼!限量贩售中!」的字眼加上照片,就勾起了这段往事。接下来的故事当然不是什么公主与王子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连「芝麻开门」都没用的世界中,哪会有这么简单的事情,那一章节最后写下「被拒绝」然后结束,下一段故事的开头场景拉到了异国,我站立在三月会下雪,產季时草莓跟樱桃便宜得可比故乡的香蕉跟西瓜的温带大陆。过着与前世隔绝的日子,唯独只与他保持断断续续的联络。再次回到日日使人融化的南岛时,他又出现在我面前,这次我没办法推开他,因为我深刻地体会到人生有多虚无,大概是我投身存在主义的开端,但那时还在过渡期,我还无法真的断绝贪嗔痴,还试图在虚无的宇宙里寻找运转中心,有三百多天他是太阳而我是冥王星,或许说他是土星我是旁边的卫星,因为后者的存在比较容易销毁,但这个真相也只有我暗自明白,或许在他感觉起来、在他人眼中,我才是掌握权柄且蛮横的上位者。我很早就意识到自己的任性会使这段感情提早迈向灭亡,所以我收歛了许多,用所有我所听闻过的、觉得有效的方法,尽量装得温柔,贤良,效仿日本人不带给别人困扰的美德,留给双方足够的个人空间,给予绝对的信任……等等,也不知道到底是否正确,但我给自己的努力给予肯定。
同时这也是痛苦的开始。
我只能与过往相同地独自吞下怒火、愤恨与悲苦,不同的是这些的强度与浓度变成两倍甚至无限延伸,我脆弱的喉咙与胃、食道与五脏都被强酸与滚盪所灼伤,开始溃烂。
饭后的红茶端到桌面,我低声道谢时内心还在犹豫要不要使用另一个胃,最后放弃只目送服务生纤细的背影远去。
手机到现在没有震动过任何一次,过程我焦躁地以为自己关了静音,近乎歇斯底里重复了好几次确认,明知自己傻又无法阻止,想跑到海边一头埋进去冰冷的海水里尽情地游到虚脱,但我连拿着浮板打水都有困难,一切事情停留在幻想时最美好。
如暗恋着、单恋着、相思着的时光,苦中带着甜美,令人回味。
起身、结帐,步出,我所厌恶的太阳便肆无忌惮地展现,此时不仅是天上的热,连地上的柏油都滋滋作响,分明还没到会出现海市蜃楼的时节,眼前的建筑却弯弯曲曲地扭动如水中的倒影。
我走到了不远处的书店,仔细地逛过每一排作为消磨时间的方法。
三点半多几分,手机一响我便急忙地接起来迅速跑到墙边。
「你在哪里?」他的声音透过机械传来是另一种稍微不同亲耳听闻的低沉。
差点把欣喜投出,我连忙将之挥到脑后装作无所事事的轻松语气:「喔,在书店啊。你回到家了?」说到后面声音便开始变形,我所想隐藏的快乐终究还是破墙而出。
「嗯。我本来以为你在家呢,但没看到你的鞋子与包包。」他的语气明显地交错着担忧与松了一口气,「对不起。我忘记你没带钥匙出门,我应该先把钥匙给你的。」他的语气一如平时的温润。
彷彿方才在车站的争吵不曾发生,虽然只是我单方面在发神经,过去的我总是这样,但对于对方不计前嫌到了无痕跡的地步,不知为何又是一股气,我顺着他的话发起刚刚才建构成的怒:「我出门前明明就有跟你说!你明知道我就是记性不好啊!」这是真实的心声没错,但也隐藏了剩下一半的谎话,只是残馀未诉诸言语的到底是甚么我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是愧疚、也许是撒娇。
电话那头是一波沉默,我一瞬觉得天崩地裂却又察觉这正巧是我的计谋成功的第一步,五味杂陈之下我也无话可说。
响起一声幽微的叹息后,他先打破安静:「你要回家了吗?」
其实我的归心似箭,后背在背包与炙热的天气交互作用之下已经被汗水沾溼又晒乾,残留的盐分与黏腻感让我十分不耐,但我故作迟疑地回答:「不知道。」
又是一番无言--我本来是这么预测的,但他说了一句:「我过去找你。」后便掛掉电话,难得坚决。
「你过来干嘛?」我的惊讶只留给自己并与手机萤幕上的「通话已结束」五字共享。
午后雷阵雨开始劈哩啪啦地席捲天地,而他的出现在我心中深处也颳起同样嚣狂的旋风。
「有要买的书吗?」他走了过来,想帮我拿包但我避开他的动作,他明白我的无声之言也不坚持。
我摇摇头走到店门口,对着微笑拿起一把伞要递给我的他皱眉口气很差的说:「帮我撑。」他愣一下后推开的摺叠伞遮住了他的表情,我也没有馀力去思考太多,置身于热气与溼气编织的天气如同埋进果胶里让人窒息。
只是当我缩在他身旁,在狭小伞面的阴影下,他身上的味道如针戳破凝胶泡沫,飘进我的鼻腔时,我才重获正常呼吸的权力,黏腻的肌肤使我不愿意靠近其他会发出温度的物体,包含他与他伸出的掌心,但如果他露出一丝悲伤的情绪,我可以大发慈悲的重新考虑。
然而再次被回避的他脸上没有半丝沉鬱的波澜,反而那双本就带笑的眼缝瞇得更加弯曲。
不知道在开心什么。瞬间我脑袋敲起「恍然大悟」的鐘声,「啊,难道对方也正策画着与自己相同的计划?」,我想到曾经看过一齣日剧,外遇多年的丈夫为了离婚,便委託别人靠近自己的妻子并诱使她红杏出墙,这样他就能合理申请离婚而且不用给对方赡养费,然后和情人名正言顺地在一块。
真恶劣,我或许还有他。
不知道为何一想到并不只我有这种念头,我便轻松起来但反面又是愤怒,被火焰燃烟薰得眼眶疼痛,幸好雨声很大,阴云密布光线微弱,我在这种沉重的气氛下低着头而静默的行为似乎合情合理。
在暴雨下,一切都没有绝对的用处。
鞋子、裤管、连头发都浸着或多或少的雨水,一进门我便急忙地将溼透的鞋子与袜子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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