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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蒋楼并没有流露足以让人窥见的任何反应。
他只是极淡地笑了一下。
这场景落在黎棠眼里,只能是一种其乐融融,或者相谈甚欢。
看得黎棠忍不住去抠手,又想刻意干预这种不健康的自虐行为,连剥了三颗糖一起塞嘴里,借以冲淡内心鬼祟升起的焦虑。
好在即将重新整队启程,而且周东泽追上了大部队,给大家带来了不少“补给”。
李子初拿到让周东泽帮带的糖,边吃边吐槽:“老周你是不知道,黎棠有多小气,跟他要颗糖尝尝他都舍不得给。”
周东泽倒是一点也不惊讶,还是温和地笑着:“如果是我很喜欢的东西,我也舍不得给啊。”
后半程的路比前半程难行。
随着倾斜角度变大,石阶变得陡峭,对于不常爬山的学生来说,有几处断崖,需要有人在下面推一把,或者在上面拉,才攀得上去。
好在有体格健壮的周东泽在,轻松不少。周东泽先登上去,回身来一个个拉后面的人,再后面的负责把前面一个人往上推。
黎棠想等等蒋楼,有心掉队到最后,然而蒋楼并没有跟上来,扭头往下看,依稀能看到蒋楼还跟那个女生走在一起,两人似乎还在聊着什么。
前面的同学已经依次上去,周东泽在上方喊:“抓住我的手。”
尽管有些犹豫,黎棠还是握住了周东泽伸下来的手。
然而他后面已经没有人助力他上去,他只能靠自己,一脚踩在石阶上,另一只脚去蹬旁边的石壁。
没想那石头上覆了青苔过于湿滑,黎棠一脚落空,半悬着的身体往下坠,另一条腿支撑不住,猛地掉下来,膝盖磕在台阶边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么大的动静自是惊动了周围的同学,连带队老师都过来了,大家七手八脚地帮着周东泽把黎棠拽了上来。
虽然这段崖壁并不高,就算掉下去也摔不死,黎棠还是被吓出一身冷汗。
被老师问到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黎棠忙说没事。可一站起来,自膝盖传来的钻心疼痛便直冲天灵盖。
黎棠怕丢脸,装作没事走了好长一段山路。
后来还是周东泽发现他脸色不对,扶着他走了一段,临近山顶时跑到前面跟老师打了声招呼,带黎棠去到最近的诊所。
山上不比山下,所谓的诊所也就是半间瓦房,里面只有一位年轻的医生值班。
好在根据黎棠腿部的活动情况,医生判断应该没有骨折,只是破了皮,伤口有点红肿,给擦了药水开了消炎药,就下班吃饭去了。
处理完伤口,黎棠着急站起来,周东泽让他再坐会儿:“我已经跟老师说过了,晚上也没安排什么活动,不用急着赶过去。”
黎棠就又坐下了,手捂在纱布上揉了揉膝盖,痛得直咧嘴,苦中作乐道:“我的膝盖可能跟叙城及其周边八字犯冲。”
想到上次在操场,黎棠也是摔到了膝盖,周东泽不由得苦笑:“这次是怪我,没有及时把你拉上来。”
“是我自己脚滑,怎么能怪你呢。”黎棠说。
周东泽摇头:“你不擅长运动,至少应该让你第一个上去。”
黎棠想想都后怕:“我还庆幸我后面没人,不然踩到别人就完蛋了。”
说着,他就催周东泽先走,“你先回去吧,别耽误吃晚饭,中午那顿味道很不错,学校这次下血本了。”
周东泽无奈道:“你就这么怕麻烦别人?”
“不是啊。”黎棠下意识反驳,“是没必要,这点小伤,我一个人坐会儿就好……”
“我知道。”周东泽忽然道,“你只是怕别人有负担,你只是太善良。”
黎棠抬头,看见周东泽用一种仿佛能将人洞悉的眼神看着自己,里面似乎还酝酿着其他情绪。
心头倏然一紧,黎棠大脑飞速运转,开始思考是该转换话题还是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场,会不会太刻意?
好在这时,诊所的门被推开,屋内的两人齐齐往门口看。
以为是医生去而复返,没想是蒋楼走了进来。
他把手中用塑料盒装好的饭菜往桌上一放,在医生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视线扫过黎棠,落在一旁的周东泽身上。
“不知道你也在。”蒋楼用理所当然的态度说,“只带了一份饭。”
待周东泽离开,蒋楼上前去碰黎棠的腿,要看他的伤口,被黎棠扭身躲开。
黎棠警惕地往窗外看:“别……万一有人。”
蒋楼本就平静的眼神变得愈发沉冷。
他低声开口:“怎么,他可以碰,我碰不得?”
黎棠有些愕然:“……什么?”
“你让我不要在人前和你走得太近,怎么他就可以?”蒋楼的语气也变得森然,“是因为他对你有意思,你很享受被他关心照顾的感觉,对吗?”
听了这话,黎棠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只是瞪大了眼睛,倒吸进一口气。
他竭力保持镇定,语速也尽量放慢:“周东泽在这里,只是因为他是第一个发现我受伤的人,就在你进来的前一分钟,我还在劝他先回去吃饭。”
“按照你的标准,这样就算享受被关心被照顾的感觉,那你呢,你被那么多女生围着,被她们搭讪,难道没有享受其中?反正你也没有拒绝,不是吗?”
黎棠顿了一下,深深地喘息,“可是你连我送的衣服都不肯穿,现在却说是我不让你走得太近……这几个月来,到底是谁在主动,谁在舔狗一样的往上贴?谁又总是爱答不理,像对待宠物一样,高兴了就笑着摸一下,不高兴了就不接电话玩消失,让人总是惴惴不安,让人去猜你究竟在想什么……”
说到最后,已经有些失控,几乎是在责怪了。
“你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黎棠呼吸微颤,“……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直到这一刻,黎棠才发觉,他在这段关系中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无所求,那么不介意。他也会感到委屈,为对方飘忽不明的态度,为对方从未出口的一句“喜欢”。
更有一种矛盾的心情——分明是他要保持距离,可当他在操场上摔倒,在山崖边受伤,还是希望蒋楼能立刻冲上来,想看到他眼神里的担忧,而不是像现在,连被质问都无比冷静。
而蒋楼,仿佛被脑袋里的一记重锤敲醒。
他也问自己,你在说什么?
你又做了些什么?三番五次地做出类似争风呷醋的事,说出如此刻薄而荒唐的话,这些真的在原本的计划之内吗?
下午王妍问“是为了谁而来”,已似一盆凉水泼在他头顶。无论在何种关系里,过分投入以至于有些谄媚的行为,就是极度危险的讯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对方的每一个表情和举动,在意对方的心情?
刚才听说黎棠受伤,他第一时间就想去找他。他甚至开始恼恨自己听力受损,以致没有在事发的那一刻就捕捉到前方的动静。
然而可笑的是,他的左耳是在九年前被打伤失去听力。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他孤零零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他的监护人,他的母亲,正在陪他亲爱的弟弟,也就是面前的这个人,害他成为孤儿的人,弹钢琴。
傍晚的山上大雾弥漫,外面的能见度正在逐秒变低,阳光被一丝一缕地收走。
让蒋楼有种置身迷雾的茫然。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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