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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下,卫驰沉稳带沙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病怎么样了?”

“多谢将军挂怀,已好得差不多了。”沈鸢仍垂着眼,没有抬头,说话声音很轻。

卫驰轻笑一声,连“多谢将军挂怀”这样疏远的话都说出来了,在她心底,究竟把自己当什么?

四下本就阒寂,卫驰的一声轻笑落入耳畔,只让人觉得嘲讽,沈鸢本就没想好如何开口,此刻思绪更被这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彻底打乱。拢在斗篷内的双手交握,泛白的唇瓣微微轻启,原本想说的话未出口,只轻声道出一句:“卫驰,你可以,抱抱我吗?”

声音很轻,如窗外薄云,亦如窗间细风,拂过人心。

卫驰少有的怔了一下,因未料到她会如此开口,也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唤他的名字。

料想的怀抱并未落下,原以为自己低声下气,他会有一瞬的心软,忽然想起从前他说过的那句“若觉委屈,随时可走”。心底空了一块,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只一股脑想着,自己没多少时间了,顾不上伤怀,也顾不上多想,只大胆上前一步,猛扑在他的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沈鸢从未使出过那么大气力,卫驰猝不及防,身子都不由往后仰了一瞬,本已抬至半空的手臂僵住,出口是低沉带怒的声音:“沈鸢你干什么?”

短短几字,如刀刃划在心头。

沈鸢被这一句惊醒,是啊,她在干什么?

她终是抬了眼,怯怯看他,脸还紧贴在他胸前,眼底噙了泪,似委屈又似畏惧。她看着他偏瘦的下颌,和不知落在何处的眼,心底的空洞逐渐放大,直至将她整颗心都吞噬。

面颊徐徐离开他胸口的温热,几乎用尽全力的双臂亦脱力松了下来,鬓发有些乱了,沈鸢收回双臂,站稳身子,轻声道出一句:“对不起。”

眼神只胆大妄为的抬起过一瞬,未曾看见,男人僵在半空,就要落下的手臂。

“对不起。”她又低低道了一句,似喃喃自语。

语毕,人已低头往后退了几步。

想说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若觉委屈,随时可走。”脑海中再次记起卫驰曾经说过的话语。其实说与不说,对他而言,都不重要吧。

如此,也算是好好道别过了。

沈鸢抬手抚了抚微乱的发,又往后退了几步,什么都没再说,只转身出了门口。

忍在眼底的泪,终是落了下来,砸在地面上,悄无声息。

房门阖上,沈鸢背靠在紧闭的门上,屋外寒彻刺骨的风令她不得不清醒,这才恍然发觉,屋里燃着的炭火,是从前没有的。

其实主屋的陈设还是有所变化的,沈鸢吸了吸鼻子,抬手拭干眼角的泪。

罢了,那又如何,都已与她无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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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是他料想错了◎

天色微亮, 浓云薄雾。

卫迟天蒙蒙亮时,便已到了营中。一则因为今夜的抓捕紧要,人手、部署皆需谨慎安排, 一保万无一失。二则是因为,昨晚他压根没有睡好, 昨夜沈鸢突如其来的那个抱, 与其说令他猝不及防, 倒不如说令他心乱如麻。

行军之际, 心不定, 乃大忌。卫驰深谙此道,并非是将他和沈鸢之间的感情当作行军打仗,而是抓捕在即, 如此令他分神,确实不妙。

卫驰如此想着,便索性早早离府, 一路快马至营。临出府前, 他鬼使神差地行至毓舒院外, 远远伫立观望许久,看着廊下忽明忽灭的风灯, 看着窗内漆黑一片的光亮, 若有所思。

……

掀帘入帐,帐中陈设比之先前, 已更加简洁, 短榻外的屏风撤了, 榻下的鹿皮铺放平整, 没有一丝褶皱, 榻上的被褥整齐叠放, 看得出已许久未有人躺过。帐中长桌之上,如往常一般,摆放着一摞从北疆传来的书信邸报。

卫驰走过去,低头将信一封一封扫过,蓦地手上一停,是因看到了熟悉的字迹,白底红封的信笺外,隽秀整齐地书着几字——卫驰亲启。

是沈鸢的字迹。

近几日来,他多在营中,故先前送来的信笺皆已处理,眼前这些,便只能是昨日送来的。

卫驰低头,缓缓将信封拆开,不过寥寥数行,言简意赅,上边言明今日酉时,她会去一趟西市古里巷,与萧穆见上一面,见面原因是萧穆差人给她递了字条,邀她前去。除此之外,信上亦言明原因,事关贪腐一案的线索和她父亲的出狱时日,故她不得不去。

卫驰了然,随即想起昨日在西市街角看见的将军府马车,信纸折起,信中之意简单明了,并不难懂,令他觉得难懂的是沈鸢的用心。她怕自己误会,故提前派人传信过来,但为何昨夜她来见自己时,却只字未提此事?

眉心拧了一下,帘帐掀起,是段奚有事入内来报:“禀将军,城南密叶林外已部署完成。”

之所以说是部署完成,而非部署妥当,是因密叶林占地颇广,且地势复杂,除了成片的茂密树林之外,西面还连着一片山峦,两日的时间,且人手需尽可能的控制,以免消息外泄,只能如此。

不过虽不是万无一失,但七八成的把握,必然是有的。

“江澄带人守在最外围,林中埋伏之人,我已选了军中精锐,皆是身手敏捷且信得过的,随时可以出发。”

思绪收回,卫驰应了声“好”,随即起身出了营帐,今夜行动不容有失,各中细节、时间他皆要亲自再算一遍。

虽知今晚的行动是萧彦故意所设,是不是圈套并不重要,只要那内贼会现身,于他于镇北军而言,便是机会。

庭院寂静,薄雾微风。

今日雪停,风也不大,只是未有日头出来,眼下临近午时,天色仍是灰蒙蒙的一片,难免令人提不起精神来。

银杏去了玉康堂,名为抓药,实则是为与王辞联络。沈鸢父亲出狱之事详细写在信中,悉数告知,是为恳请其帮忙。车架、屋舍、人手…这些皆是她没有的,如今她无人能求,也不便在此时出府,唯有将这些事情书于信中,再次厚着脸面求助王辞。这些事情并不难做,只是有些繁琐,以王辞和父亲的交情来看,他必不会推辞。

事情皆已安排好了,待天黑之后,她会乘将军府的马车以看病为由,去到西市,而后再换乘王辞所备的马车,算好父亲出狱的时辰,在城外一并汇合。父亲外调出京是必然之事,岭南也好,西北也罢,再苦寒的地方,只要他们一家人能在一起,都算不得什么。

沈鸢坐在窗台边上,左手托腮,她已尽力做了自己能做的,眼下只需静待时间过去,待天色暗下之后,便可找时间离开。

目光落在院中一角的梅花之上,是她刚来将军府时,随手移栽的。彼时是在前院所见,瞧着死快枯死一般,她便将其移栽到毓舒院中,每日悉心浇水养护,没想一段时日之后,竟真活了过来,开了花长了叶,还抽了新的枝丫,如今还成了院中独一份的景致。

沈鸢看着寒风中迎风微动的那一小株梅花,怔怔出神了好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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