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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尤其是户部,二则太子禁足已解,朝堂之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而沈明志和太子交情不浅,太子自会想法子保住他,无需他再插手,多此一举。
这些话他未对沈鸢说过,是因他已做了自己能做的那部分,再多解释,显得自己刻意开口为自己邀功一般。以沈鸢之智,当是能想明白这些的,只是关心则乱,有时难免也会自乱阵脚,她在对她父亲的案子之上,有多豁得出去,他是见识过的。
不过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又能出什么乱子,他若此时忽然现身在她眼前,她必以为自己不信她,已如今二人之间的境况来看,他还是别再添乱为好。
卫驰如此想着,只将目光收回,两腿夹一下马腹,扬长而去。
穿过主街,待出了北城门之后,天色已沉。未有落雪,风却大了,北城门外的尘土被风卷起,扬起一片尘沙。
想起昨日那张病容,卫驰勒了手中缰绳。城中的路,方才已然探明熟悉,自北城门到城郊军营的路,他已走过多次,无需再走,心中有了安排和部署。念头一转,又想起街角那辆马车,不知她回府没有,卫驰将事情交代给近卫,随即调转马头,策马回城,直往将军府方向而去。
夜风寒彻,星月无光。
卫驰策马至将军府大门外,远远便看见府门外停了一辆马车,却并非方才西市所见的那辆,朱漆宝盖,车身一侧悬着写有“陈府”二字的木牌。
才想起今日确有近卫来报,称户部侍郎陈永年送了拜帖前来,人他自不会见,陈永年气数已尽,再递拜帖是继续为萧彦办事,还是为自己另谋出路,他不想知道,也与他无关。只是当时推拒之后,转头已将此事忘却,未放在心上,此刻看见府门外停着的马车,才记起此事,陈永年行事的路数他很清楚,脸皮也实在够厚。
缰绳勒紧,马匹停下,卫驰手握缰绳,人既已堵到他门口来了,总不得见上一面。只是先前他总刻意收敛脾性,低调行事,是不想刚回上京,有人因此参他“居功自傲”,可若是因此错给旁人一种,他好说话的印象,他怕是得改改。
卫驰端坐马上,背脊挺直,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车架。
墨绿色的锦缎车帘缓缓掀起,须臾,车内才有人缓缓探出身来。
将军府大门外不过只燃了两盏烛灯而已,夜色昏暗,待卫驰看清来人之后,不由拧了下眉。
探出身来的并非陈永年,而是先前见过,同陈永年一并来过的陈府嫡女,陈嫣宁。
陈嫣宁手提裙摆,脚踩矮凳,缓缓步下马车。今日她鼓足勇气私自出府,便是想同卫驰见上一面,她虽知道父亲带着拉拢之意方才想让她嫁入将军府的,她知自己是棋子,但在她心里,却是心甘情愿的。
卫家郎君容颜俊俏、英姿勃发,是她一早就知的事情,只因卫家门第不高,所以在京中一直无人问津。如今,卫驰重兵在握,年轻有为,京中想嫁入卫府的贵女不知有多少。
可卫驰于自己无意,她也是知道的,陈嫣宁长在深闺,从小受礼义教导长大,虽说她对卫驰怀有好感,但还不至于敢胆大妄为至此,令她今日下定决心的,是婢女小莲今日听到的一个消息,父亲已有意帮她再议其他亲事,对方极有可能是远在西南,手握兵权的永定侯。
旁的事情她的不知晓,只知永定侯年近四十,今年刚死了正妻,府中妾室成群,这样的人,如何能嫁?陈嫣宁自是不愿,但如今朝堂风向,她多少也听说了些,父亲先前拿她当做棋子,如今或只拿她当做弃子,母亲亡故,父亲另娶,陈家早没有她的立锥之地了,若不能嫁给卫驰,凭她那点小打小闹的本事,恐怕下半辈子就得被磋磨死在西南边陲之地了。
“将军安好。”陈嫣宁在卫驰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福身行了个礼。
卫驰看一眼站立在不远处的少女,同样行礼问安的话,他听着只觉刺耳。陈永年没来,车内只有其女一人,对陈永年的厌恶却也不至于牵扯到其他人身上,卫驰翻身下马,已算是给足了面子,后勉强耐着性子道:“何事?”
他一手牵着缰绳,一手背于身后,好似在等她把话说完,准备随时回府的样子。
见识过卫驰上回对自己的态度,也知道自己机会不多,陈嫣宁对着面前比寒风更寒的男子眼神,极力鼓足勇气,上前一步道:“嫣宁知道将军近来忧心何事,若嫣宁能问出军中细作姓名,将军可愿认真考虑两府的婚事?”
此言不免令卫驰有几分意外,他掀了掀眼皮,看了对方一眼,原本他便对明晚的线索有所怀疑,此刻忽然到“军中细作姓名”几字,令他几乎可以肯定心中猜想,不过确是好的猜想,只是部署上需再添人马。
原本只是怀疑,但陈嫣宁的忽然出现,肯定了他心中猜想。军中细作的姓名,连崔默和吴宗勃都不知晓,陈永年更不可能知道,何况是他府中的嫡女。
萧彦自知自己已到穷途末路,一面以军中细作为饵,诱自己上钩,另一面以把柄相要挟,逼那人现身。萧彦既不会管细作死活,也不是真想助自己找到内贼,而是想借由此事,引发内斗,再以此事为筹码,同自己交换利益谈判。
正好,他可将计就计。
陈嫣宁忽然出现在此,开口能直接说出“军中细作”几字,只能是被她那位“爱女情深”的父亲,给利用了。
“天气严寒,陈姑娘还是早些回府罢。”卫驰语气淡淡,没心思同她周旋,先前尽力维持的礼数和耐心早磨没了,府中侍从这会儿已闻声而出,卫驰将马绳交到侍从手中,没再停留,说完话后,便朝府门大步走去。
沈鸢在房中刚喝了药,一直让银杏留意着主院动静,此刻终有了回应。
心中“咯噔”了一下,是因想起方才回府时,在外看见的陈府马车,卫驰既已回府,想必已同车内之人见过面了吧。她知卫驰对陈嫣宁无意,但胸口却始终闷闷,并非介意他们二人见面,而是脑中一直挥之不去的那句“卫驰另议婚事是必然”忽然又窜了出来。
的确,没了陈嫣宁,也还会有旁人。
另议婚事是必然,可能是陈嫣宁,也可能是其他世家的贵女。
总之,不会是她。
心中有了决断,他既回了府上,如何都该同他见上一面罢。
即便他们已没有以后,但起码有过从前。
这几个月来,他对自己的照顾,他对父亲案子的出手相助,任何一点,对她来说,都足够她对他千恩万谢。
但她知道,他并不需要她的谢,她什么都帮不了他。卫家沉寂多年,如今终有了起复之势,沈鸢深知,一个门当户对的正妻对他、对卫家来说意味着什么,在上京这样一个不见刀-枪,却能令人粉身碎骨的地方。
肩上披着的仍是方才出门时的那件鹅黄斗篷,他送她的玄色大氅她不会再穿,已吩咐银杏洗净收好,放在柜里了。
沈鸢拢了拢肩上斗篷,抬脚而出,仍是两院之间的那条回廊,她早已走过多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风很大,额前的碎发被吹起,廊下的风灯左右摇晃,灯影忽明忽灭,一如她第一次走在此处的情形。
却不觉冷,脚下步子反倒更慢,因为知道,这一回走,已是最后一回了。
……
霜风骤起,星月无光。
行过主院外的圆形拱门,远远便见屋内亮着灯,灯光昏暗,不似廊下那般灯烛通明。主屋门牖半开,不知是不是为她留的。
沈鸢拢了拢肩上的披风,缓缓抬脚,步入房中。
房内陈设未变,一切皆和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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