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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掺半,她当真想过那些事情。然眼下,再谈那些无用的假设又有何意义,就好似先前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一切皆是她心甘情愿。”
沈鸢挪了挪身子,想要去拿那条放在床头的腰带,手臂探出锦被的一瞬,才发觉臂上、腰间酸疼,她咬了下唇,忍下隐隐酸胀,直将腰带取过,捏在手里。
“姑娘?”见主子久未应声,银杏开口又唤了一声。
沈鸢张了张口,原想要应声,开口却才发现,嗓音竟有几分沙哑,待清了清嗓后,方才说得出话来:“将水备好就是,其余的我自己来就行。”
银杏自今早得了吩咐前来之后,便一直心情复杂,心中既高兴于姑娘求有所得,然失落亦是如此。深知自己嘴笨,又不敢多言,处处皆有顾虑,便成了眼下这般小心翼翼地模样。总之,多做事,少说话,尽心尽力服侍好姑娘就是。
热水没过被摁出红痕的削肩,水汽氤氲,身上的酸疼稍减,沈鸢闭眼,脑中想起的却不是昨夜之事,而是收放在毓舒院中的小半本账簿。
什么时候?该是什么时候将账簿拿给卫驰,他才会毫不犹豫地助她一臂之力?
◎你是觉得我昨日下手太轻了?◎
晚霞斑斓, 日暮西山。
近卫将厚厚一摞军中账目记录送至主帐之中。
户部拖着军饷未发,镇北军上下皆为此压着口气,底下人虽心里不服, 但到底不敢多说什么。将军对此事已足够上心,连翻看军中账目记录这样的小事, 都亲力亲为。
主帐中, 卫驰抬手翻页。两年征战, 军饷分四次下拨, 前三次的下拨均无错漏, 或者只能说是,错漏较小。目光落在第四次下拨军饷的时间之上,三月廿八, 他记得江南水患同发生在三月末,比下拨军饷的日子稍晚几天。
卫驰抬手,往后翻了一页, 已至到账簿最后一页, 笔墨停在官银的数额之上, 除此之外,还有几位户部官员的印信。
记录有军饷下拨的账簿记录共有四本, 卫驰皆仔细看过, 手中这本,已是最后一本。目光落在账簿最后的空白之上, 同前面三本账簿稍有不同, 这一本上边, 少了个官员印信——
前户部尚书, 沈明志。
若他没有记错, 江南水患的消息传回京中, 日子是在三月廿三,军饷一事一直由户部侍郎崔默经手,但因沈明志任尚书之职,故先前的几本账簿上,皆盖有其印信。手中这一本却无,或许和江南水患发生,他亲自前往离开上京城有关。
此账簿,或算是可以证明沈明志清白的证据之一,但他也清楚,这样细枝末节之物于翻案可以说是毫无用处,此案最关键的证据,还是从沈府搜出的那半本账簿,上边记载,才是此案关键缩在。除此之外,眼下当务之急,便是找到崔默。
关于江南水患的具体时日和细节,卫驰自不知晓,但他知道,有一人,定然清楚。
手中账簿阖上,脑中闪过昨夜支离破碎的画面,昨夜炽热缭绕的感觉自心底蔓开,好似烈火燎原,瞬间便将脑海理智烧尽,弥散至四肢百骸。
卫驰抬头,一口饮下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凉茶下肚,却仍觉不够,他伸手将茶壶扯过,仰头直对壶口,待凉水见底,方才觉得好些。
然少女咬着下唇,双眸如烟似雾,羽睫微微轻颤的样子却在脑中挥之不去。
卫驰抬手,隔着外衫揉搓一下左肩,衣衫下覆盖着一道抓痕,是昨夜她留下的。同他身上其他的伤比起来,自是不痛不痒,但这一下,同身上的其他伤口相比,却又有不同。
好似并非挠在肩上,而是心口。
卫驰起身,只执起桌上佩剑,边走边挂悬于腰间,后大步迈出营帐,翻身上马。
马鞭高扬,马匹在道上疾驰,扬起尘埃。卫驰策马的速度本就极快,如今好似又精进了些,不到一刻的功夫,已从军营策马行至城门。
从北城门径直而入,再往东行,便是将军府。卫驰坐于马背,犹豫一瞬,想起今早他已吩咐过福伯,去医馆买药给他,倒也不用再多此一举。手中缰绳抽一下,马蹄在原地踏了几下,随即朝将军府方向行去。
月上柳梢,霜风初起,卫驰回到府中时,天色已沉。手中缰绳交给侍从后,迈入府门,未径直朝主院方向行去,而是少有的迟疑了片刻。
脚步稍顿一下,仍朝主院方向而去。
待行至主院外,远远看着院中的灯火通明,卫驰便知自己方才在门口的迟疑多余。
脑中再次晃过昨日她双眸含雾,玉颜娇红的一幕。卫驰嘴角牵了一下,似是自嘲。总叫她一张玉软花柔的脸给骗了,沈鸢此人,看似柔弱无依,实则内心坚定,她有自己的想法,亦有要坚持到底的事情。这份坚定,或许比他手下的兵都更加坚不可摧。自打她住进将军府中的第一日,便是打定主意的,昨日她好不容易得逞,依他所了解的沈鸢,是断不会在此刻退让的,只会乘胜追击。
倒是他多虑了,卫驰收起心中的挂怀,随即抬脚迈入院中。
……
沈鸢今日一直待在主院中,沐浴更衣、描妆煮汤,皆是在此。
卫驰既对她开了可以留下的口,她又为何要离开?从当初她决定住进将军府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在走一条艰难万险的路,走到昨日那一步是迟早的事。
心中虽有胆怯,但退是绝不可能退的,以如今之势,她更该抓住机会,趁热打铁。
今早沐浴过后,沈鸢换了身月白色交领长裙,领口紧紧束着,领边有绒毛装饰,将颈下的斑驳红痕遮盖得严严实实。
沈鸢在矮几旁坐下,翻了手中书册一页,一切似乎和往日没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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