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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一步看一步了,沈鸢看向银杏:“这些都是福伯同你说的?”

“是,”银杏点头,“这几日姑娘喝的药,都是福伯亲自送到毓舒院中来的,每回送药时,福伯便会主动同奴婢提及老爷在狱中的情况。”

福伯会如此行事,只能是卫驰授意的,沈鸢心中了然,眼波轻转:“近来几日,他都未再来过毓舒院吗?”

银杏自然知道姑娘口中的“他”,指得是谁。即便姑娘没有刻意吩咐,但她一直都留意着主院的情况,近来卫将军多是早出晚归,在府上待得时间也很少,银杏也曾想过同先前一样,去主院请卫将军过来,奈何时间太短,且卫将军行程不定,她根本没有机会。

银杏点头,小声回了句“是。”

放在桌上的汤药已凉得差不多了,银杏将手放在碗边试了下温度,察觉冷热差不多了,便将白瓷药碗端上前去:“姑娘,该喝药了,大夫说,今日这是最后一碗了,喝完之后,便不再开药了。”

言毕又讲话头转了回去:“方才福伯来送药时同奴婢说,其实姑娘的病早已好了,只是卫将军谨慎,怕姑娘身子弱,病情反复,所以又叫大夫多开了三日的药,近三日的汤药,药量是逐渐减少的,不为医病,重在调理。”

沈鸢看了眼黑漆漆的药汁,心道难怪觉得近几日的汤药没那么苦涩难以入口,原还以为是自己如今能“吃得起”苦了,没想竟是逐日递减了药量。

银杏将白瓷药端起,递给自家姑娘:“姑娘,趁热喝。”

现如今,她也有几分看不懂卫将军待姑娘的态度。若说上心,姑娘病着的这么些日子,他只来探过一次,且还是姑娘费心思去请的。可若说不上心,多开三日药,药量逐渐减少这样细微的事,却又是卫将军亲口吩咐的。

“去将那件玄色大氅拿来,”沈鸢接过白瓷药碗,捧在手里,“就是先前我从主院带回的那一件。”

银杏愣了一下,她记得清楚,那件大氅姑娘从未穿过,只一直小心收在柜中,说是有朝一日会派上用场,如今是姑娘口中“派上用场”之时?银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寻了大氅来,放在榻上,而后依姑娘吩咐,退出门去。

房门阖上,沈鸢将碗中药汁缓缓倒入花盆之中,既是已经痊愈,便无需再喝药了,如此苦涩的药汁,她早不想喝了。

她缓步走至妆奁前,拉开右手边的第二个木屉,取出放在最里边的紫檀雕花奁盒。盒盖打开,摆在面上几朵绢花拨开,放在盒底的圆柱形木筒,展露出来。

指尖抚过木筒外延,沈鸢没将东西取出,只静静看了几眼,之后又将绢花一一放回,后轻阖上盒盖。近来她常常如此,明明是无用之举,却能让她感到难得的心安。

木屉推回,沈鸢抬眼,看向铜镜,风寒早已痊愈,气色自然也比先前好了许多。

唇角轻扬,沈鸢lj静静看着镜中容颜,而后给了自己一个明媚的笑颜。

事在人为,她对自己说。

转眼已至黄昏,沈鸢怀里揣着药包,缓步走在连接两院的回廊之上。今日天晴,院中的积雪化了大半,但入夜后的北风依旧冷得刺骨。

这条回廊早已走过多次,今日却是头一次,心底怀着几分心甘情愿的意味。

夜风拂过,廊下的灯已点亮,沈府中也有一条相似的回廊,每每行在此处,总会或多或少地勾起从前思绪。

这种感觉,今日尤甚,风稍大了些,光影从眼前晃过,脑中忽然腾升起一个念头,若父亲没有入狱,若沈家一如往常,他们的婚期会不会已经定下了?

如此想着,心中憋闷之感顿时好了许多,寒风将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吹散,沈鸢拢了拢肩上玄色大氅,正是先前卫驰亲手披在她身上的那一件。

都说有借有还,今日,她便将欠他的,都一并还他。

手中还提着一早准备好的药包,沈鸢紧了紧手中之物,步履翩跹地朝主院走去。

黄昏时分,卫驰从营中走出,近来事多,他已许久未在天未黑时,离开营帐了。刚翻身上马,还未扬鞭,便见到远处策马而归的段奚,脸上身上皆沾着尘土,看得出是着急赶路所致。

“将军,属下有要事禀报。”段奚一路快马,未曾停歇,就是赶着回来禀报发现。

“说。”卫驰坐于马上,手里握着缰绳。

“上京城以西三十里地的白鹤镇,发现崔墨踪迹。”

搜捕崔墨的人手分派下去,着重在京郊几镇寻人,卫驰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有发现。

卫驰紧一下手中缰绳,马匹在原地踏几下,发出哒哒声,崔墨在京郊徘徊一事,本是他的推断,并没有十足把握,没想段奚却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有所发现。

寻人最重要的便是时间,且还是崔墨这般奸诈狡猾之人。

“你即刻点一队人,速度要快,务必乔庄打扮,低调行事,切忌打草惊蛇。”

卫驰顿一下:“切记,要抓活的。”

“是。”

“没想崔默这厮竟如此大胆,敢藏在搜捕之人的眼皮子底下,”段奚道,“不过在属下来看,还是将军您神机妙算,缩小了搜捕范围,事半功倍。”

“先将人寻到了再说,”卫驰冷冷打断,“崔默狡诈,抓他,没你想得那么容易。”

段奚办事的效率,他看在眼里,如此直言,只是不想他因太过得意,从而掉以轻心罢了。

段奚本还在为短时间内寻到崔默下落洋洋得意,听了卫驰的话,只收了脸上笑意,双手抱拳:“属下领命。”

……

天色由昏黄转为深蓝,最终被漆黑所取代,卫驰方才策马回到府中。

穿过前院,还未行至主院时,远远便已瞧见院中灯影绰绰,与院外的昏暗形成鲜明对比。

卫驰自是觉出几分不同,他稍停了一下,后抬脚迈入院中,主屋房门大开,远远便瞧见屋内一抹窈窕身影。

脚步放缓,迈入房中,暖意扑面而来,卫驰看了眼端坐案前的少女身影,今日的沈鸢着一身藕粉色蝶纹纱裙,肩上未披斗篷,纱裙轻薄,凝脂一般的肌肤在灯下若隐若现。

沈鸢一早便听见了脚步声,待到声音靠近、停止,方才缓缓抬头,而后看向卫驰,声音轻柔地道了声“将军安好。”

卫驰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案几静静摆放的那件玄色大氅上,云纹墨底,颇为眼熟,正是先前他借给她的那一件:“病已好了?”

逐日递减药量,是卫驰亲口对大夫吩咐的,她的风寒好了没好,他不是最清楚的吗?

沈鸢却没道破,只轻点了点头,后才缓缓起身,屈膝行礼:“自已好了,若还有病气在身,阿鸢是不敢来的。”

这般天寒地冻的天气,刻意穿成这样,明明带了大氅,却不披在身上。目光移开,卫驰淡淡说出平日里她每每主动示好时的那两个字:“何事?”

沈鸢闻言,这才缓缓起身,屈膝行礼,纤纤玉手托起摆放案几的玄色大氅:“多谢将军先前将大氅相借,阿鸢今日是特意来归还此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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