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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芝在里面铺床时,外头主仆说起了话。
“郎君怎的一身的灰尘,好似郎君打扫了东厢房似的……”
本是玩笑话,但在惊蛰看不见的地方,范凌悄悄露出了尴尬的神色,虽然只是一瞬。
惊蛰帮着主子打着身上的灰尘,又给打了洗脚水。
将热水添好,惊蛰问起了李青芝的事。
“郎君,那小娘子是何种来历?”
并不是惊蛰多疑多思,就算是普通人家雇个丫鬟小厮的也得事先问几句,他家郎君破天荒收了个丫鬟,更是要谨慎些。
本以为郎君敢将人带回来,还给人安排得井井有条,应当是早就问清楚了。
没成想惊蛰话一出口,便看到自家郎君摆出一副迷茫的神色,惊蛰错愕道:“郎君都没打听清楚,就将人领回来了?”
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自家主子,惊蛰满脸不可置信。
“万一这小娘子心怀不轨,图谋郎君可如何是好?”
他家郎君在上京是如何受小娘子欢迎惊蛰是知道的,去年登科伊始,他家郎君一身红袍游街,当场就被云阳公主瞧上了眼。
要不是他家郎君出自河东大族,又使了些狡诈的小手段,怕是真得娶了那不仅性情跋扈,还蓄养了一公主府男宠的云阳公主了。
但饶是如此,家中常有明里暗里说媒的过来,意图和他家郎君结亲。
要不是他家郎君没那个心思,怕是此刻孩子都能满床爬了。
如此这般的郎君,惊蛰怎能不怕那来历不明的小娘子别有居心?
范凌刚将脚伸进水里,就听到随侍这般刺激人心的一句话,范凌眼皮子一抖。
“胡扯什么,我怕她图谋?”
话一出口,范凌便知有歧义,连忙改口补救道:“若是有歪心思赶走便是,我能怕她?”
“还有,大热天的,你这洗脚水打这么烫,是想烫死我吗?”
许是为了转移话题,范凌拐弯说了个与之前不相干的事。
但这个打岔打得很成功,惊蛰立即忘了先前的一茬,用手试了试水温,纳闷道:“这水也不烫啊……”
范凌呛声道:“都烫完了自然不烫了。”
惊蛰讪笑,再不敢言语了。
“你先前说得也有理,是该问问来历,去把她叫来吧。”
范凌摸起了床头被他刻了一半的木雕,继续拿着刻刀雕琢着,从轮廓隐约间可以看出是个鹰隼类的东西。
惊蛰得了吩咐,立即就拐到了东厢房,想着毕竟是小娘子的房间,便站在屋外呼喊。
“小娘子~”
彼时李青芝刚收拾完屋子,还没坐在床上歇几口气,就听到东家那个叫做惊蛰的随侍在外头唤她。
李青芝忙出去了。
“唤我何事?”
很奇怪,少女的语气分明是轻柔温和的,然惊蛰却觉得眼前人分外的尊贵不可攀。
就像是上京城那位矜贵优雅、不怒自威的大长公主。
但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惊蛰摒弃了这些杂念,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防备,笑吟吟道:“郎君传唤,有些话要问……”
“这就过去。”
李青芝猜到了东家可能要问什么,心中再次将编织好的理由措辞了一番,应了一声便跟进了屋子。
也许正是因为将她当成丫鬟,人还在里头洗脚,就让她一个小娘子堂而皇之进来了。
倒让李青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郎君,人带来了。”
惊蛰心想,早知该问一句姓名的,也不至于人到了跟前,也不知喊什么。
“嗯。”
范凌轻嗯了一声,在李青芝在她跟前站定时掀了掀眼皮。
他并未放下手中的木雕,而是一边刻着一边开口道:“今日仓促,也瞧着你可怜,便忘了问你的底细,如今说说吧。”
就像是惊蛰说的,普通人家雇个丫鬟也要问几句,他自然也不能什么都不问,遮这样显得他像是贪图人家美色,心怀不轨似的。
范凌在心里头自言自语一番,眸光偶尔飘到少女那清丽若芙蕖的面容上,莫名心虚。
李青芝见东家果然问起了这事,忙定了定心神,将给胡婶子说得话又给东家说了一遍。
李青芝不善说谎,尽管是第二次了,她还是忍不住泛着胆怯。
然这丝胆怯放在主仆二人眼中,尤其是范凌眼中,便是十足的柔弱怯懦,楚楚可怜。
惊蛰这下再没了防备,只觉得这小娘子可怜也有傲骨。
“大人不必担心我会赖在这里不走,等有了姨母一家的消息,我定然去投奔姨母,不给大人添麻烦。”
李青芝想好了,若是父王成事了,她自然可以风风光光回去,若是败了,自己在世上孤苦伶仃的,还不如随了家人去了。
但无论是何种结局,李青芝都不会赖在东家这里,这一点很是笃定。
范凌刻东西的动作一顿,眉间忍不住蹙了蹙,想说什么,但又不知说什么。
干脆将脚自水盆中拿起,带起一串清脆的水声。
“把水倒了。”
东家突然发话了,让还处在紧张情绪下的李青芝神思一颤,以为是在使唤她。
想着自己如今正是丫鬟,被使唤干这个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李青芝下意识上前了两步。
还没等李青芝有下一个动作,就看见那个叫惊蛰的随侍忽然越了过来,抢在她前面将水盆端走了。
临走前还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李青芝看着惊蛰端着水盆出去的背影,神情忍不住错愕。
范凌麻利地擦了擦脚,双腿盘在床上,再度拿起了刻刀,同时也注意到了李青芝的异样。
察觉到了少女的误会与尴尬,范凌一脸正色道:“这活计让惊蛰来做就行,无须你来。”
“天色也晚了,回去安寝吧。”
似是也带着疲惫,少年声音低沉而柔和,渐渐安抚了李青芝的心绪。
“嗯。”
抿着唇,浅浅一笑,李青芝应了一声,脚步欢快走了。
范凌没有错过少女那裹着融融春意的明丽浅笑,心房剧烈震颤了一瞬,久久不息。
直到那道看着纤弱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范凌才找回了自己素日来的平稳。
脑中忍不x住将刚刚的那一幕回荡了好几遍,木雕都被他刻坏了都没注意到。
还是惊蛰倒完水进来,眼尖瞧见了,提醒了一句,范凌才如梦初醒一般,拧着眉头看着手中差点被削掉半边翅膀的苍鹰。
“安寝吧。”
没了兴致继续刻,范凌往床上一翻,连被子也懒得盖便闭上了眼。
“虽是仲夏,郎君好歹也盖一盖肚子,万一着凉了可如何是好。”
惊蛰知道自家郎君有夏日不盖被子的习惯,小时候没少因为这生病,虽然如今长大了没再轻易感染风寒,但他还是忍不住叮嘱道。
“睡你的去,莫管我。”
仍是半点不领情的话,惊蛰听了许多年。
东厢房里,李青芝从水缸舀了一盆水,又从厨房找了个稍微看着干净的帕子。
好些天没沐浴,李青芝早就受不了了。
但目前着实条件有限,她只能关起屋门,用湿帕子将身子细细擦了一遍,才安睡下来。
虽不是正经沐浴,但李青芝宁帕子时仍旧带起了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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