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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度来说,妙宝其实同他并不十分般配。

但是因为周澈年少时爱慕妙宝,两家人也就隐隐约约地定下了一个口头婚。

只是后来时逢程邛道变乱,妙宝被迫辗转于程邛道父子两人手中,而周澈的父亲因为想要鼓励扬州百姓反抗程邛道的残暴,所以周家全家都惨遭程邛道屠戮。

独周澈一人逃了出去,下落不明。

这桩没影儿的婚事,妙宝心中也就再不曾想过了。

很多很多年后,她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周澈。

她看到周澈身上穿了官袍,那是六品京官的官服。

他尚且年轻,这个年纪,又没有家世的扶持,能够走到这一步,想来也付出了不知多少的努力了吧?

“阿澈哥哥。”

妙宝的眼神有片刻的迷茫,她再度张唇轻轻唤了他一声。

周澈苦笑:“去年十一月,徐侯为他的一对龙凤胎摆了百日酒席,我在宾客之中遥遥一见,似是看见了你的身影,可是始终不能靠近你。后来我想去找你,却又被派了个外任,直到前日才回到京中。”

“妙宝,当年是我无能又无用,没有保护好你……时隔数年,我当真没有想到,你还活着,真好。”

妙宝平静地回答他:“伯父已然为国捐躯,实为义勇。那是程氏孽贼的残暴,和阿澈哥哥又有什么关系。

如今咱们都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善事了。”

他顿了顿,“今时今日我该唤你一声彭城侯夫人、方将军夫人。”

“对。”

妙宝低头拭去眸中的泪水,不欲多言,转身便要走。

“可是你永远都可以叫我阿澈哥哥,不必为了我的妻子而避讳。妙宝,因为我从未娶妻。”

身后那人轻声说道,“我永远都还只是当年那个踌躇满志想要娶你的阿澈哥哥,我从未娶妻、纳妾、生子。”

妙宝的动作微顿,快步走出了这间裁缝铺。

直到回到了侯府里,四下无人之时,她才终于控制不住地大哭了一场。

她真的从未想过他还活着!

然而这点眼泪,很快又被她收了起来。

因为中午时分,瑶瑶要回来用午食了。

妙宝连忙追上去问瑶瑶今日在学堂里过得怎么样,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瑶瑶只说都好,看上去很开心,带去的两块芝麻糕也都吃了,她说她还分了一块给柔宁姐姐。

今日早晨开的一门课是国史,是老师们口述的,所以崇清帝姬也去旁听了一节课。

她又说学堂里的小女孩们对她都很好,很关照她。

妙宝遂渐渐安下了心来,开始听女儿说起她今日在学堂里的种种见闻。

二月后,晏珽宗从前最心爱的那只大鹰逐天客和他的妻子又孵化出了一窝小鹰。

他挑选了一只最强壮的来,赠给了儿子,开始教着自己的儿子如何养鹰,让这只小鹰陪着聿儿一起长大。

聿儿给这只小鹰取了名字,叫它“吴钩郎”。

他很喜欢这只小鹰,照顾它异常精心爱护,每日都要将它提出去遛一遛。

每每他趁着春光正好,开始出去遛鹰的时候,也会求着婠婠和他一块出去走走。

婠婠知道这是晏珽宗的主意,但是看着孩子满怀期待的眼睛,她又着实不好拒绝,只好托着肚子和聿儿一起出去散步。

那只尚且浑身泛着灰蒙蒙一片羽色的小鹰乖巧地趴在聿儿的肩头上,眨着眼睛四处好奇地望着。

聿儿肩上趴着小鹰,手中抓着放飞了的纸鸢,欢快地小跑在他们前面。

婠婠慢吞吞地在后头挪动,皇帝则时刻守着她身边,护着她的腰肢。

“聿儿,慢点跑,吴钩郎要被你摔下来了。”

婠婠含笑看着儿子,忍不住叮嘱了他一句。

太子聿顿了顿,说了声好,然后将肩头的小鹰取了下来,复又塞到了自己的怀里。

小鹰的脑袋探出他的衣襟,仍然眨巴着朝外面望去。

这一年的春色实在太好,婠婠在外面走了两圈,倒真的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原来总窝在屋子里不愿意出去,长久下来的确不好。

路过园林中一颗开得最好的桃树,婠婠见那一树的娇粉花朵实在鲜艳,晏珽宗便折了一枝给她,留着带回寝殿里插在花瓶中养着。

婠婠将那桃花枝凑近面前轻轻闻了闻,唇角不觉露出了一个微笑。

殊色无双,艳动天下。

她看着桃花,而皇帝只出神地看着她的面容。

不远处,太子聿停了下来,他略收紧了一些纸鸢的线,转过头隔着花雾柳梢看着自己的父母。

美丽而娇柔的母亲,高大的父亲,还有母亲腹中那个即将出世的妹妹。

他的眼神明亮了许多,握紧了手中的纸鸢线,回头向更远处跑了过去。

因为他知道,他恩爱的父母永远都会在他身后注视着他的身影。

在园林里走了几圈后,皇帝带婠婠去凉亭里坐下歇一歇。

太后也坐在那凉亭里赏春。

如今已是二月下旬了,等到四月底或是五月初,婠婠就该生了。

太后早从皇帝和太子聿那里得知婠婠这一次孕中贪吃又懒怠,不愿意走动,也没少说她,如今见她肯出来走了,很欣慰地多夸了她两句。

“马上天也热了,你多走几圈,若是四月底就把孩子生下来最好。早早把月子坐完了,也早受些罪。”

“多动一动,别偷懒,到时候会好生的。你的肚子比怀聿儿那时候大了不少,可见是嘴里没闲过!”

“做母亲的人了,怎么就养出这么馋这么懒的性儿?你也不怕孩子都跟着学坏了。”

婠婠低着脑袋,垂首时几乎看不到自己的足尖,嗯了两声便算是答复了。

在凉亭里坐了片刻,晏珽宗见太后逮着婠婠的肚子就念叨个不停,怕她听烦了会心中不快,便借口带她回去喝安胎药,将她带走了。

走到半道上,婠婠忽地顿住了脚步,说起从前荣寿殿里的老海棠树恐怕开了,多年没去看过,不如今年去看看。

那是她很多年前的寝殿了。

皇帝便带着婠婠从后殿的小门里绕了进去,又屏退了殿内还在侍奉花草的宫人们,只他们两人入内看海棠花。

婠婠今日所走的这些路,对她来说实在有些太多了,她站在海棠树下开始有些累累地说想要躺下。

晏珽宗看了看她,转身去她从前的寝殿里取来一床厚毯,铺在了落满海棠花瓣的老树下面。

婠婠懒洋洋地躺下来,只觉得自己的腰腹肚子都一下轻松了下来,再没了那种坠坠的压迫感。

这天的阳光分外的好,透着枝梢交错的海棠树,斑驳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孕中体热,二月就开始想穿单衣,便解了自己的衣带,将圆滚滚的肚皮都露了出来,这才觉得更加舒服了些。

时而有两叁片海棠花瓣缓缓自枝头坠落,落在她凸起的腹部。

晏珽宗看了婠婠许久,然后自己也在她身边躺下。

这一刻是独属于他们的静谧时光,她甚至可以在这里不必维持自己皇后身份的庄重,可以随心所欲地在一棵海棠树下随便躺着。

他陪着她一起。

更像是帝后两人在寂静无人处,暂且忘却彼此身份的特殊,偷得半日闲散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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