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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突厥残部的归顺和同心,少不得推出一个又一个的傀儡可汗。

但是这些傀儡也都已经一个又一个的死在元武皇帝的剑下了。

而在所有人心目中本该已经重伤得不能再爬起来的皇帝,却忽然又这般恍若无事人地继续上了战场杀敌,显然已经动摇了其木雄恩在突厥人心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统治地位。

他的根基,摇摇欲坠。

晏珽宗回到营帐内时,婠婠看着他的眼神已经算得上是满目愤恨的了。

见他回来,她一言不发,眼眶里湿润润地聚着晶莹的水雾,只伸手指了指边上放好了温水的浴桶,是叫他宽衣洗漱的意思。

她是想看看他今日这一番胡闹,身上的伤口可有裂开的。

晏珽宗便有些犹豫不想她看,劝阻了她两句。

婠婠冷下脸来:“你还要我亲自过来伺候你,你才肯动两下是吧?”

见她铁了心似的一定要守在这里,非要亲眼看过自己才肯,晏珽宗没法子,只能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取用热水擦洗一番。

他身上许多才刚刚好的伤口果真又因为这一个下午的征战而裂开,纱布上沁出了血痕,混合着雨水,看上去格外渗人。

婠婠难得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大哭大闹,而是异常镇定地先为他擦拭了身体,然后一一为他处理伤口、更换纱布和药物。

见她心里憋着气,晏珽宗又低声下气地哄她,说自己此番绝对是没有事的,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若非真的自知万无一失,如何又肯抛下她去冒这样的险?

然婠婠自是不肯信的,看着他,想骂他又骂不出口来。

因为皇帝彼时正执着她的手说:“为了咱们的女儿,为了女儿日后的安稳无忧,我必斩草除根,绝不能在这里还留下祸根来不清除。”

婠婠一时噎住,只好自己气自己,面上却丁点不好多说。

她只能私下又和萃澜哭诉:

“你看他如今的样子,他是不是疯了?他怎么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说打就打说走就走,一国之君,却还这样冒险!他那伤才养了几日,竟然真的就和没事人一般了?”

萃澜自己也是愁得焦头烂额,少不得又来宽慰婠婠:

“陛下自己心中有数的。他真心决意了的事儿,谁都改变不了。何况陛下那日着了那其木雄恩的道,心中本就郁结有气。您还是叫陛下把这口气泻出去吧。”

“可是纵使是一身铁骨,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啊!”

然而皇帝这一次在婠婠面前也照旧强硬了下来,丝毫不顾婠婠的苦劝和阻拦,每一次都是在她满目的水雾中狠下心来照旧领兵出营。

婠婠好几日吃不好,人也清瘦。

晏珽宗又一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还尤为心疼地探了探她的小腹:

“怎么这孩子竟然不见长?婠婠,你到底还是和我在外头吃苦了。我记得聿儿那时候,你怀到三月多时,已然能看出孕肚的。”

婠婠强颜欢笑着搪塞过去:

“医官们说,女胎不如男胎肯长,或许是这般缘故吧。”

起先婠婠是想着借用假孕一事激起皇帝几分清醒的意识,想叫皇帝好好养病的,然而现在事情的走向似乎让她都开始难以控制。

因为皇帝现在的这个样子,让她都有些害怕。

哪怕他待她从未变过。

皇帝的确如她所愿般的在乎女儿,可是与此同时他暴虐的嗜杀之意也在疯狂与日俱增。

他就跟杀人杀上瘾了一样,哪怕自己身上的那些伤口刚刚长好了一些就被他折腾得重新裂开,他也丝毫察觉不出痛意来似的。

这样的皇帝,让他自己的枕边人都觉得陌生。

然而萃澜却告诉婠婠,皇帝的这种陌生是从何而来。

——至少,其实萃澜是并不觉得陌生的。

皇帝年轻的时候,早就有过这样的样子了。

“娘娘,您知道为什么陛下头一回在战场上杀过了人之后,闻人先生要将他关起来关一段时日,然后才准他出去么?”

“杀红眼了的时候,人都是疯的,哪里还有什么神智不神智的。”

“陛下从未在谁手里真的吃过亏,所以那日在其木雄恩身上受的这些伤,算是他第一次着了人家的道。他心中有气,自然要将吃过的亏全都讨回来。”

“只是我亦不明白了,怎的从前早就不犯这个毛病了,现下又开始……哎。”

一个杀红眼了的皇帝,带着一群早就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俨然成了如今这片土地上最骇人的食人巨兽了。

凡是兵锋所到之处,皆是寸草不生,只留下一座又一座高高的京观,满地的白骨与尸骸。

从前还有他的老师闻人崎管着他,如今他都是皇帝了,还有谁敢把他关起来冷静冷静?

婠婠心中瑟缩,却不知到底该和他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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