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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打配合,阳令珩很上心,生怕这位在象牙塔里呆惯了的知识分子把他精雕细琢的字字句句改得不伦不类,所以放下手里正在不断出声的呼叫机专听她提建议。
半小时后,各种设施已经准备好,摄像组过来提示导演可以开始了,此时光线达到最佳,再等下去生怕卡不到日光乍破云层的那一刹那。
阳令珩看了眼天色,在做工作时的他身上没有半分吊儿郎当的影子,来年要说的已经说完,至于听不听选择权不在她。
下一秒,旁边人叫了声:“水生!”
秦方淮立刻回头,他已经换好衣服,戴着金丝眼镜回头的模样真像一位内里沉稳、慈悲体谅却矛盾地要命的教师。
阳令珩把来年修改后的剧本隔空扔给他,抓着头发烦躁地命令道:“五分钟后开机,赶紧背。”说完拨下额前的墨镜,去了监视器前。
来年对这项工作目前还没有蓬勃的热心,也对主角难以产生深刻而具体的同情。看完整个故事,相比来说她更喜欢阳令珩的上一部《面面光》,至少在漫无天日的那些日子里,所有情绪都是有形有理由的。
但这里的景色还是很不错的,有别于尤坎小镇众人挤站在广场上用虚假折射的日光晾晒自己湿漉漉的灵魂,脚下的土地是祖国最接近西北的地方,冬日灰棕的落叶林是从黄土里长出来的,变成黑色的血液,或是累累伤疤。
思念是突如其来的,譬如在望着嶙峋山脉的当下,她想起徐思叙。从前在那间狭小公寓里的睡前是分享故事的片刻,是两人距离最近的时分。
徐思叙向她讲述过一部分往事,她说自己很小的时候有一次随外公去西北的农村过一个新年,她面对着火红的张灯结彩毫无喜意,喜欢一个人跑去没人的地方玩。
“西城春天有沙尘暴,某天早晨起床看到嘴角干燥到起皮,只有这时候我才会将它与那个记忆中的农村扯上关系。山里的风是野哭,浩瀚无垠的苦衬托出希望,我看不清自己。”
岁月强力,不知道三十四岁的徐思叙是否有看清自己,山上枯树生长一轮又一轮,年轮每多一层,就是新一层的浸染,新一层的紧张。
远处的演员ng一次又一次,乌云不断移动,来年裹紧大衣,决定不让新一轮的泪眼模糊在此处出现。泪要落得得当,要像昨晚的人一样,聪明到几滴泪就可以让她心酸一整夜。
正准备转身时,她身旁出现一个人。来人穿长款大衣,手里攥着一个打火机,侧头不经意间唤了声:“来年?”
来年看向他。
“真的是你,”他看了眼来年不解的神色,接着解释道,“她的手机屏保是你,一张北城公园和一张烟花的轮流用,这么多年都没变,所以我很难控制住不上来与你打个招呼。”
“您是?”来年疑惑。
“陆中砥,徐思叙的”他停顿了一下,仿佛这个称呼难以启齿,令他觉得很别扭。
但他不说,来年也一瞬间明白了。她咽了口唾沫,问:“您来这里是?”
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烟盒,抖擞两下抽出一根,没点燃,只是握在手里,然后抬额点了点远处补妆的人:“陪男朋友。”
60 ? 60
◎你是她人生的惊喜。◎
「真相是很轻盈的。」
60、
陆中砥在来年面前讲话明明可以不用充满苦衷,可他坐在剧组马扎上揉烟的动作却局促地仿佛他是某场爱情里的插足者。来年等了很久,等到手心汗涔涔,几乎觉得这场戏都要散场,才等来他的第一句话。
“虽然觉得解释不应该由我来做,但≈ot;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叹出了几多无奈与叹惋,“从认识到现在,我和徐思叙都没有任何除过好友以外的关系。”
来年有点想笑,却怕扬唇的动作会令旁边人觉得恐怖,所以她忍住了,同时也下意识自我剥夺了讲话的权利。她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也不觉得这是一句需要什么回应的话。如果一定要有个以后,如果这个以后需要许许多多澄清与讲述,她更希望这件事情是由徐思叙自己来。
但这位与她初见的男士没有给她制止的机会,他似乎意识不到自己于来年而言就是个陌生人,自大到令人无措。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的陆先生连陷于儿女情长都要先感动自己,表情苦情到令人觉得他才是受困的某某。
天色忽明忽暗,来年擅长做听众,心想在朔风下听场故事纯当消遣,陆中砥的语气也不如脸色般凝重,只若闲聊:“上次见徐思叙是她外婆出殡那天,一切都进行地很有序,我在灵堂上了柱香,去休息室时有人来攀谈,一点没心眼地张嘴就讲我和她差点伉俪情深了,说不定还能冲冲喜。徐阿姨哭得难以自抑,听到这话都横了那个人一眼。”
他笑了一下,极为短促:“她没什么反应,她的反应都在这几年耗完了。”
徐思叙该有什么反应?她在这几年又有多少缄默而宏大的、不为她所知的秘密行动。
听到这里,来年忽然发觉自己并不想在这样一个不适合聊天的地方陪陌生人熬时间,陆中砥的输出内容冒犯到她用来当背景音都觉得闹耳,便直截了当地问出了一个亟待答案的陈年旧题目:“你和她被催得最狠的那几年,你们两家人是不是经常约去海城过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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