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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羊角锤?
手电筒的光束里,财神像青里发黑,嘴唇血红,双眼圆睁,正朝两人怒目而视,发须卷曲如蛇。
大爷一下子激灵灵打了个哆嗦:“丫头,你到底什么路数啊,能不能先说说,让我起码有个心理准备……”
涉及怪力乱神之事的人,无论是哪种流派,都知道讲究一个“畏神敬死”。对那些不属于常人的东西,第一要避讳,不能直呼其名,不能答其所问;第二要礼敬,在人家地界上得守人家的规矩,否则指不定就会惹来大祸上身。
一座庙,就算废弃已久,那也正儿八经是人家的地盘。在这种地方,话尚且不能乱答,她大半夜带着把锤子进来算怎么回事?
这姑娘显然身上是有点本事的,这么小的年纪,只可能是来自家学,可哪家正经长辈会把孩子教得如此胆大包天?
道士?米婆?童乩?草鬼?萨满?总不会是东南亚那边搞降头的吧!
大爷还在心惊胆战,只见面前的少女没有回答,只是微低着头,用打火机点燃了线香。
很淡的一层檀香气弥漫开来,混在周围充满陈旧气息的黑暗里,辨不太分明。
谢萦双手平举着香头,把它们插进已经破损大半的香炉里,微微躬身。
光柱斜照,香烛燃烧,烟雾渺渺,打在少女纤细的背影上,在黑暗里显得分外森然。
谢萦松手站直,朗声道:“诸天在上,后土共鉴。我等冒昧来此,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明知道佛像里是别的东西,这姑娘怎么还敢鞠躬上香呢?
还没等大爷反应过来她说的“得罪”是什么,少女已经走到了佛像边,气沉丹田,双手举锤。
哐!!!
一声巨大的震响,谢萦一锤子砸到了佛像的后脑上。
黑暗寂静的午夜时分,这一声响堪称石破天惊。
震动的余音半晌才消散,佛像后脑上顿时迸开了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裂纹,前后很危险地摇晃了一下,险些掉下了须弥座。
陶土质地的塑像,虽然没有被一下砸裂,表面的彩绘层却顿时剥落了下来,红红绿绿的色料皮落了谢萦满手。
过了半晌,周围才爆发出一声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
大爷叫的这个架势,好像被砸了一锤子的不是佛像,而是他的脚趾头。
他急得快要昏头,又不敢过来,朝着她踩电门一样喊了一大串。似乎是“万万使不得”之类的,不过全是方言,谢萦也没怎么听懂。
于是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喘了口气。
哐!!!!
又是一锤下去,这一次,扑簌簌落在地上的,还有土陶的碎片。
彩绘层一直剥落到两耳的耳根,佛像的后脑上露出了灰扑扑的陶土层。两锤下去,它已经居中裂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果不其然,这尊佛像是中空的。
它的头颅里,还藏着一座小小的佛像。
那是一尊坐像,比手掌没大多少,全身都是鲜红色,血滴子一样的鲜艳。
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它通身的红漆,几乎连身体和五官都辨不清楚。
谢萦微微眯起了眼睛,直到视线逐渐适应周围的昏暗,她才看清了这尊小小坐像的真容。
整整十条手臂在它身体两侧排开,怪异地膨胀成方形的头颅上,挤着五张一模一样的脸庞,平静含笑,与她对望。
少女看了它一眼,便移开视线,平静地招呼庙门口的大爷:“过来看看不?就这东西。”
不过很快谢萦就后悔了把他叫过来,因为一片静寂中,大爷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实在是太明显了,周围平添了几分恐怖片氛围,搞得她都有点紧张。
大爷毕竟上岁数了,万一惊吓过度,那她责任可就大了。谢萦想了想,觉得还是简单解释一下比较好,于是她摊开了手,示意大爷看。
从青财神像后脑上掉下来的彩绘层,有不少碎屑还粘在她手上。谢萦指尖搓了搓,干颜料很快散成了灰。
“彩绘陶,大爷你见过没?”她说,“一般的陶器,颜色是烧上去的釉,你把陶器砸碎了,碎片还是那个颜色。彩绘陶就不一样了,是陶器做好之后再用颜料在上面画,很不结实,颜色随随便便就会脱落,你看这不就掉得我满手都是吗。”
她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一般来说,只有明器才会这么做。
这尊青财神像,是镇墓的。
也只有墓里请出来的造像,才藏得住如此凶的戾气,让她此前一直感觉不到那东西的存在。
谢萦的目光转向它颅脑里血红的小像。
破了一个洞的佛像头颅,就如同只有一个入口的小山洞一样,这尊小小的积源佛母像就端坐在这个“山洞”里,不知已经被藏了多久。
就在今天白天,谢萦还在灯光明亮的大殿里拜过这尊像。号称掌五方财富的积源佛母,虽然她本来也不是慈眉善目的造型,但还没有此刻这么凶恶可怖,通身的红漆,简直像是从佛像上渗出的血一般。
扑面而来的死气,像一只冰凉的手抓了一下胃袋,有种让人想要呕吐的压抑感。
虽然大爷未必敢真的抬头看,谢萦还是微微侧了侧身,把它挡住。
在青财神的颅脑里,积源佛母依然坐在“财位”上,身体背对着庙门。
在谢萦砸开财神像的后脑勺之前,她有整整五张脸,可每一张都被陶土财神的头颅牢牢遮住了。
大爷实在不敢打手电照它,可是在微弱的月光下,即使借着肉眼,谢萦也能看得清,她身上正在发生某种可怕的变化。
佛母血红的脸上,正在渗出某种深色的液体。
很粘稠,流得又十分缓慢,丝丝缕缕挂在她张开的手臂上,就像是有腐蚀性一样,流得她整座身体都开始融化变形。
宛如七孔流血,佛母像表面上的液体越淌越多,让她像被烧化了的烛台一样,已经保持不住端坐的人形。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点的线香好像都已经烧得干净,周围若有若无的檀香味已经消失不见。
黑暗中,火光一闪而没,照亮了少女的半边脸,和她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张普普通通的黄纸,给死人烧纸时最普通的祭品,上面很凌乱地画着什么东西,此刻被她点着了一边。
谢萦手指拈着另一端,把它扔进了陶土财神后脑的裂口里。
前后几秒钟的功夫,黄纸就烧成了薄薄的一撮灰。
在大爷胆战心惊的注视里,高高站在供台上的少女终于开口说话了。
“非意相干,可以理遣,”清亮甜美的声音,此刻不知为何居然显出了几分平静而冷漠:“不过既然我已来此,你就睁开眼睛,好好看清楚了!”
回程的路上,谢萦觉得大爷的三轮车都快开出火星子了。
少女瞧了瞧他直哆嗦的后背,试图安慰他:“大爷,这庙又不是文保单位,没人管的。”
……可惜这安慰好像没起到什么效果,大爷把柴油三轮车开出了山地漂移的气势。
“丫头啊,我也不敢问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了。我就问一句……”大爷脸皱得像苦瓜,“你刚才,是把那……那东西除了不?”
谢萦诧异:“我除它干嘛?人家要找的又不是我。”
要“讨替”,除了要找到替死鬼,还要蒙蔽邪祟的认知,让它分不清自己真正要追索的人是谁。方国明夫妇把佛母像镇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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