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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最拥挤的主?街,温久停了下来,她甚少有这样剧烈跑动的机会,才跑一条街便体力不支,胸口起?伏不定。

“京城不是有放天灯的习俗嘛,”谢怀蔺解释,“我们去河岸放,那里地势好。”

听到要放天灯,温久顿时心动,可河岸离这里还?有好远,刚跑的那段距离已经?让她腿软,实?在没力气了。

谢怀蔺一眼?看穿她的状态,挑眉:“跑不动了?”

“嗯……”

虽然不好意思,但温久还?是如实?道来:“要不,我们雇辆马车过去吧。”

“街上都挤成那样了,坐马车的话,恐怕天亮都到不了。”

“那怎么办?”

谢怀蔺勾起?唇角,用行动代替回答。

他俯下身,小臂穿过少女的腿弯,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温久溢出一声惊呼,悬空的不安让她下意识地环住少年的脖子。

谢怀蔺抱着她,还?能腾出一只手?帮她戴上披风的绒帽:“抓紧了,我们走捷径。”

察觉到他的意图,温久心里咯噔,下一刻少年带着她腾空而起?,跃上屋顶,乘着晚风奔跑在皎皎月辉中。

他所?谓的捷径果真不同?寻常。

风呼呼地刮过耳侧,但被谢怀蔺的身体和臂膀挡得严严实?实?,而且从高处往下看,灯火通明的街景美?不胜收,温久起?初的那点害怕也转化为好奇,渐渐地开?始感到刺激和痛快。

这样的体验,也是她过去十几年的人生中不曾体验过的。

到了河岸,谢怀蔺将她稳稳当当地放下。

少年体力超乎寻常,哪怕跑了一路也脸不红心跳,反而是温久因兴奋有些气喘。

她环顾周围,岸边也聚集了不少人,如谢怀蔺所?说的在放天灯,也有的对着漂流而下的河灯许愿。

“听说城里百姓都会对着灯祈福,我小时候一直想放,可惜爷爷和哥哥不许我出来,最多给我一盏花灯在府里游着玩。”

温久的语气有些感慨,也有些怀念。

儿时因病几乎不能外出,但祖父和兄长也尽量弥补她,那时哥哥会买各种各样的灯笼回来,牵着她逛遍温府的角角落落。

现在回想起?来,祖父引以为豪的园林逛起?来颇有滋味,虽然她走没几步就累了,后面都是兄长背着她走,然后自己会在逛的过程中迷迷糊糊地睡着,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少女平静地叙述往事,看似云淡风轻,可谢怀蔺还?是能捕捉到淡然之?下的一丝遗憾。

“那今天给你放个大的,把?以前没许的愿望都补回来。”

温久不禁莞尔:“我攒了十五年的愿望,会不会把?你准备的天灯压沉,飞都飞不起?来呀?”

“肯定装得下你所?有愿望。”

谢怀蔺神秘地笑笑,两指夹在唇间吹了声哨子,河的上游顷刻亮起?灼目火光,下一瞬,温久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住了——

那是一盏大得不可思议的灯,被木筏托着顺流而下,几乎占据了整个河道,形状像鱼,但左右两边的鳍又很长,好像下一刻就要飞起?来似的。

仿佛为了印证温久心中所?想,鱼灯里的火光越来越盛,随着几下晃动,波纹四散,鱼灯真的凭水而飞。

那奇形怪状的灯外表硕大,飞起?来却十分轻盈,两条长长的鱼鳍随风舞动,仿若鹏鸟展开?双翼。

那巨大的鱼灯遮天蔽月,在人们惊讶的抽气声中,温久看清了灯上的字。

人生久久,岁岁安宁。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包含了少年最纯粹、最真挚的祝福。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谢怀蔺朗声诵出一段古文:“你之?前让我背的那些文章里,我最喜欢这一篇。”

他扭头直视温久,眸光熠熠,竟比星月灯火所?有的光加起?来还?要明亮。

“岁岁,生辰快乐。”

谢怀蔺抚上少女的脸颊,嗓音澄澈。

“我希望你可以像鲲鹏那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飞,不要怕飞不动,我会一直托着你。”

温久怔怔听着,快要醉倒在那双璀璨星眸里。

鲲是最大的鱼,鹏是最大的鸟,他这是将最大的祝福写在纸灯赠予她,载满过去十五年里她不曾许的愿望。

“字写得真丑。”

温久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这么大的天灯,要用多少的松脂才飞得起?来啊?而且掉下来怎么办,会不会烧到别人家的房子……”

“放心,派人盯着呢。不会有事。”

谢怀蔺捏了捏她的脸,败下阵来:“未来夫君在你面前,你怎么还?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手?指触碰的地方滚烫,温久因那句“未来夫君”乱了心神,不自在地移开?脸,却又被他箍住下巴,被迫仰头与他面对面。

“该罚。”

谢怀蔺俯下身,薄薄的唇瓣离得越来越近,温久紧张地闭上眼?。

但那干燥柔软的唇最终只落在她的额心,不带任何旖旎遐思。

温久听见少年用低哑的嗓音说:

“罚你——平安顺遂,喜乐安宁。”

-

另一边,与温久分开?后,宋彧走在直通皇宫的暗巷里,头顶突然被一阵亮影笼盖。

他抬首望向光源,瞳孔紧缩。

那大得滑稽的鱼灯在夜空中缓缓飞行,其上大书?的八个字里,有四个字出自少女的名。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对比之?下,自己花了几个夜晚制作?的六角兔子灯显得寒酸又可笑。

他凝视着没送出去的灯笼,倏地往地上狠狠一摔,靴底毫不留情地从上面碾过,脆弱的纸灯瞬间支零破碎。

和温久青梅竹马七载有余,他一直耐心蛰伏着,为此拼命克制本性,只为将来能堂堂正?正?地拥有少女。

温久性子冷清,即便那些不知深浅的世家子腆着脸追求她,她也无一例外地拒绝。

宋彧能一直忍耐,就是笃信温久不会对他人动心。

可是谢怀蔺出现了。

那个天之?骄子明明拥有许多——荣誉、地位、家人的关爱和世人的敬仰,却还?要恬不知耻地夺走他唯一的光。

被后来者居上原来是这种滋味。

宋彧目光森冷,一步一步朝暗巷深处走去,宽大的袖袍被风吹得鼓起?,发出近似呜咽的悲鸣。

谢怀蔺,你真是该死啊。

-

回去时街巷已空,谢怀蔺怕温久着凉,没再用来时的方式,而是雇了辆马车送她回府。

“到了。”

马车停稳后,谢怀蔺扶着她下马,让温久疑惑的是,门房居然没有像平常那样出来迎接。

而且,整个温府静谧得诡异,好像风雨欲来前虚假的平静。

“怎么回事?阿福跑哪儿去了?”

小梢也觉得奇怪,叉腰道:“难道偷懒跑去睡了吗?岂有此理?……”

她正?气势汹汹地谴责门房不称职时,便见负责看守大门的阿福灰头土脸地出来,一见到温久,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发生什么事了?”

但阿福支支吾吾的,躲闪着温久的视线。

不安在沉默中扩大,温久严肃追问:“阿福,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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