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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还是看看吧,求个心安也好哇。”

怕温久的倔劲又上来,孙嬷嬷急忙打圆场:“宫里的太医肯定比咱府里好,看看不吃亏。”

知道嬷嬷是为自己好,温久顺从地点头:“便依嬷嬷的。”

她举起筷子,见谢家兄弟还杵着没动,困惑地眨了眨眼:“你们……请便?”

听起来是在赶客。

谢怀蔺薄唇紧抿,半晌,落座于温久旁边的位置,对弟弟说:“你刚才不是嚷嚷着喊饿吗?”

“啊?”谢怀钰莫名其妙,“我没有啊……”

“坐下。”

四哥的命令是绝对的,谢怀钰虽不明白他为何无中生有,但还是纳闷地坐了下来。

“你们要留下来一起用膳吗?”

温久颇感意外——不管是谢怀蔺还是谢怀钰,按理说都应该对她厌恶到避之唯恐不及,怎会愿意与她同桌而食?

谢怀蔺没好气道:“就你那猫一样丁点大的胃口,这么多东西吃得完?”

“……吃不完。”温久如实承认。

光凭她和嬷嬷两个人绝对吃不完这一桌子菜肴,谢怀蔺带兵打仗,粮草紧张是常有的事,所以格外懂得粮食的珍贵。

原来是怕浪费——这么想就合理多了。

想通归想通,这顿饭吃起来还是格外别扭——已经和离了,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坐在一起吃饭,温久浑身都不自在,动筷的速度都比平常快了几分,只想早点结束这顿煎熬的午膳。

只有谢怀钰叽叽喳喳的,挑剔个不停。

“皇宫的厨子就这点水平,还不如我们河东的大厨呢。”

“冬天不吃辣怎么行?”

“要不是四哥发话,小爷才不愿意迁就你吃这些清汤寡水呢……”

“吃不惯就去营里啃干粮。”谢怀蔺一个眼刀飞过,“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少年哼哼唧唧地塞了一大口米饭,到底没再抱怨。

见他消停,谢怀蔺盛了一碗鱼汤,开始慢条斯理地挑起鱼刺。

平时舞刀弄枪的手,做起这等细活也不会违和。战场上是杀敌无数的阎罗,一坐下来就体现出骨子里的矜贵气质,搭配他那张俊脸令人赏心悦目,胃口都会好上几分。

——秀色可餐大抵如此。

孙嬷嬷心下感叹。

可惜有人完全没给这“秀色”一点眼神。

温久低头默默扒拉着饭粒,一碗鱼汤突然从天而降。

“把汤喝了。”谢怀蔺还是那副不容拒绝的口吻。

他费了老大功夫把刺挑干净,不是自己要吃,而是给她的?

温久讷讷道:“给、给我的?”

“都放到你面前了,不给你给谁?”

“可是我……”

不爱吃鱼。

后半句被温久咽回肚子里——她还没自作多情到认为谢怀蔺会清楚记得她所有的喜恶。

但谢怀蔺的反应显然不像忘记了:“不许挑食。”

方才捏住她手腕时谢怀蔺便注意到了,温久比三年前更瘦了,瘦到令人心疼的地步,那手腕过分纤细,单是轻轻圈住就担心将其折断。

这三年间她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他把碗又递近几分:“把汤喝了,鱼肉也要吃。”

“……好。”

温久捉摸不透谢怀蔺的真意,兴许他就是因为记得,所以才故意逼自己吃讨厌的食物呢?

这人从以前就很恶劣。

她拿起瓢羹,舀起鱼汤送进嘴里。

少女眉目低敛,小口小口地喝着汤,鼻尖不易察觉地皱起,无声表示对眼前食物的不喜。

这副样子实在过于乖巧可爱,谢怀蔺看在眼里,总感觉胸腔里塞满了蓬松的棉花,柔软得不可思议。

为掩盖情绪,他故意重哼了声,又动手剥了只虾:

“把虾吃了。”

“……好。”

“吃肉。”

“……谢谢。”

“青菜。”

“我、我自己可以夹。”

谢怀蔺是恨她恨得想撑死她吗?

活了十九年,温久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欲哭无泪”。

为避免撑死,她不得不捂住碗:“我吃饱了!”

她难得有如此激动的一面,谢怀蔺垂眸隐去笑意,也没真敢让她吃得太饱。

补身体是长期计划,要循序渐进,总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

明天再来一趟吧。

他为自己找到了常来看她的合理理由,心中不免雀跃,还没离开便在期待下一次见面。

问前尘1

除夕将至,停了几日的雪昨晚又开始下了,一直到今天早上才停。

好在屋内炭火旺盛,银炭静静燃烧着,源源不断地提供热量。

那日过后,青鸾殿换了一批新的宫人,殿里还多了许多东西。

除了起居必备的物品外,谢怀蔺还送来不少绫罗绸缎和成衣,以及一堆温久没见过的稀奇玩意。

京城尚未从重创中恢复,温久做不到独自享乐,也委婉地说过自己只需要最基本的生活配置就足够了,但对方表示贵重物品走的都是他的账——据说大多是清剿南部沿海的海寇收缴来的东西,也有岭南地头蛇的财产,除去归还给当地百姓的民脂民膏仍有余裕。

谢家产业颇丰,即便侯府倒台,瘦死的骆驼依旧比马大,本家在河东是雄踞一方的名门望族,百年来积累的财富也不容小觑。

谢怀蔺如此坚持,温久难以推辞,最终还是拗不过他。

好在朝廷开放国库,兵卒以谢家军为首帮助受损人家重建屋舍。郢军入京第一天便被驱逐,所以城里的毁坏程度并没有想象中严重,估摸着正月结束前就能全部修缮完——这点也算减轻了温久的心理负担。

如果只是送东西便罢了。

更让温久局促的是,这段时间谢怀蔺每天都来青鸾殿用膳,而且每次都要往她碗里夹满小山堆的菜,命令她吃这喝那,像是投喂猫儿成了瘾,一日三餐乐此不疲。

那个人如今实权在握,轻轻松松就能对官员发号施令,可以说除了没坐上那把龙椅,在官民心目中基本与天子无二了。

不去笼络那些巴结他的官僚,偏偏喜欢在青鸾殿耗时间,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老实说,温久心里有个模糊的答案,可又觉得过于荒唐。

她轻叹口气,摒弃杂念提笔,在宣纸上书写烂熟于心的经纶。

——心神不宁时,她喜欢通过练字纾解。

不过她没写几个字就被人打断。

谢怀钰边揉搓着冻红的双手边走进屋,沾在肩膀和头发上的雪粒一进入温暖的室内便融化成水,令少年看上去像只湿漉漉的小狗。

“喂,庭院给你扫干净了啊,别想再跟我四哥告状。”

他蹲在炭盆旁烤火,还不忘警告温久。

宫人胆敢怠慢温久,都是因为自己没考虑后果的言行,所以四哥才罚他给温久扫除庭院的积雪,权当是弥补过失。

换做以前谢怀钰肯定不干,可温久被欺负是他间接导致的,这让他多少有点小愧疚,于是老老实实领了罚。

瞄了眼桌案上摆放的文墨,谢怀钰感到憋屈不已。

——自己在冰天雪地里累死累活的,这女人居然还有舞文弄墨的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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