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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式再一次去到平屿村,是乌鸦车她回去的。她换下了乡里旧布,站在妩婆面前,就像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她面对师傅,不想隐瞒,但也不知该从哪里开口。
江妩淡淡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她都懂,看尽半生沧桑的人太懂那些无法言明的崎岖了。其实,自从第一日留下黎式起,她已经知道,她会走。
看着面前女子崭新的装束,焕发着一种她特有的风采,她笑着说道,“还是这身衣服衬你。”
黎式的眼泪藏在眼角里,她清楚,就算眼下还不是离别,但终有离开台湾的那一天,便也是终有离别的时刻。
从平屿村回台北的时候,乌鸦还带回了丁瑶和她匿藏的两人。但他们都坐在另一辆车上,和黎式见不到一面。
那个男人和陈浩南达成了暂时的结盟,首先第一步,就要让他们三人摆脱孙庸的追杀。但不能光顾着逃。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要他们主动现身,去找孙庸谈判。
滂沱大雨日,陈浩南同山鸡,二人齐去见孙庸。
孙庸大发雷霆,却也意外他们的出现。靓坤姗姗来迟,面对自己社团里的人,不但不庇护,反而还在一边帮腔,讲一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闲话。
陈浩南沉默着,等靓坤的冷嘲热讽都倾倒干净后才开口,“输咗就要认,挨打要立正。我知山鸡罪不可赦,作为他大佬,我带他前来认错。”讲罢便把山鸡一把推向前,摁着他的头面向孙庸,斥道,“跟孙生话对唔住!”
孙庸不屑大笑,“讲个对唔住,就管用,咁易?”
陈浩南回答,“自然不够。不过作为我大佬,无论如何都会护住自己的细佬。”他稍有停顿,随后指着靓坤,接着说,“同样,假使你对付我,我的龙头也不会袖手旁观。”
他按照之前乌鸦所说:看似是死局,但能找到漏洞,把锅扣到靓坤头上,困境即解。
突然被点名的靓坤这才想到自己是洪兴龙头,慌乱之下赶忙还口,“你痴咗?自己做的衰事,仲要我料理后事?”
浩南面不改色驳回去,“作为龙头保护细佬,系最起码的义务,如果都冇人保护,我们做细佬啲,点解仲出来行?”
靓坤被这一套冠冕堂皇中透着无赖性质的言论打得愣在原地,他自然想破脑袋都想不到是乌鸦在背后出谋划策——也极像他的风格。
孙庸在一旁静默了数秒后,发话了,“个衰仔讲嘅都算有几分理,我出来行多年,都算个讲理人。靓坤,你畏畏缩缩就冇义气啦。不过天收这件事,已经同山口组约好,点都要畀我个交代,靓坤你点睇?”
靓坤先下脑袋空空,哪有什么计划,随口说道,“冇办法,噉就请求山口组延期喽。”
孙庸听完大为失望,破口骂道,“扑街!亏你还是龙头,这么丢脸的话,仲讲得出口?”
靓坤缩在一边嘟囔,“我d智慧只咁多咗。”
陈浩仁这时主动开口,“这件事我都会负责,既然天收唔得出战,这场比赛有我顶上。”
孙庸投来意外中带着些赞许的目光,可靓坤却即刻阻止道,“你食咗过期春药?学人打拳?”,他又响了嗓门,“日本人能打得你只剩下个头骨啊,唔去好丢我洪兴面”
“我天收的事,从来唔需要任何人帮,只一个条件,昨天那个女人,我要见她。”——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原来是天收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听这个怪物一般的男人要见丁瑶,山鸡突然紧张起来,“你想点呀?”
天收面无表情回Γ拔覂尤魏尾还靻笸肌!&65533;
山鸡不相信天收,直接拒绝,“冇得倾。”
双方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可面对比自己高两个头的巨人,山鸡居然毫无畏惧。孙庸打破了二人的僵持,问,“天收,你有无信心可以赢?”
天收胸有成竹,“我上擂台几时输过?除非我死。”
有了这种堪比军令状的保证,孙庸才算是吃下定心丸。他转头对陈浩南和山鸡说,“天收只想见那个女仔,都冇其他要求。你放心,她安全,我来承诺。”
山鸡还在犹豫,可陈浩南已经拍板,说信他孙庸那么一次。现在人为刀俎,己为鱼肉,他们根本没有谈判的资本。见对方同意,天收像塑像一般冰冷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他在房间里等待着与丁瑶的见面。
面对着房间内70年代的古典摆设,他回想起从前。
杀人机器天收,本名陈丰收,但和他所祈愿的名字相反,年年干旱,田地颗粒无收,因此他常受到父亲的打骂。童年不算幸福,可他有亲妹一起相伴长大,只要和妹妹在一起,这样辛苦却也简单的生活,已能令他颇为快乐。
少年时的一场大火夺去了双亲的性命,也让妹妹的左腿落了残疾。天收为了生计,背着妹妹来到大城市谋生,兄妹俩相依为命。
天收在外做苦力赚钱,年复一年,渐渐生得身强力壮,而妹妹也逐渐成熟,开始散发成熟风韵。
天收血气方刚,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意外触碰到妹妹的娇软的身体,明知羞愧却也无法阻挡心内的心猿意马。妹妹觉得是因为自己残废而拖累了哥哥,怀着内疚之心,主动投怀送抱,让兄长释放情欲。
风雨飘摇夜,而这闭塞简陋的房子里,是禁忌却也温暖的伊甸园。
此后,兄妹二人维持着暧昧关系,无所谓世俗眼光,生活还算悠哉。
某日,医院传来好消息,由于筹集了一批善款,医院已有能力为天收的妹妹做手术,可是手术费用高昂,天收根本负担不起,但是他急于为妹妹治腿,便选择去打地下拳筹钱。妹妹感动于兄长为自己的付出,无奈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便想去现场为他鼓劲。
她坐着轮椅前去观战。天收那时初涉地下黑市,不懂门路,根本不是对手。他被对手狠狠击倒,因为不是爆冷,赌徒终于能赚到钱。底下狂热的观众欢呼雀跃,纷纷涌上擂台,人多混乱,场面失控竟酿成踩踏事故。
在天收那被汗和血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毫无抵抗之力的妹妹被推倒在地,然后被一双双无情的脚踩踏着。
天收吊着断臂,在病房外苦苦等待,最后只换来妹妹断气的噩耗——如同灵魂被抽离。
顶老实的人如发了疯一般,开始殴打医院里的工作者,极其愤怒世道不公——“你们因为我没有钱就不救她,是不是?是不是?为什么世界上都没有好人,为什么我们不能好好活着?为什么?”
不光是医生,就连前来劝架的警察他也照打不误,直到警员迫不得已开枪射击,才阻止了天收的狂怒。天收被判入精神病院,他这一生,本会就那么被埋没在世界某个不知名角落,直到悄无声息的死去,可孙庸发现他。
以孙庸手段,很轻松便把天收挑出来,纳入自己名后,专职行使暗杀任务。
身处孙庸庇护之下,天收把自己对世界的愤怒化为杀人的力量,彻底的,成为了一台屠戮机器。
回忆如潮,突然被开启的门阻隔在外。
天收转头望去,丁遥单手把着一支还没燃尽的烟,正站在门口。她本是不愿意来的,可为了山鸡的安全,她还是答应会见天收。
他为什么非要见她呢,因为丁瑶与死去的妹妹有九分相似。
天收让丁遥离他近些,可丁瑶抬头仅看一眼,就被天收的那张恐怖嘴脸吓出一身冷汗。
丁瑶稳下心神,故作镇定道,“我听讲说,你要见我,有咩事?有事唔该快啲讲,我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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