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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征之政,在朝廷,在刘皇帝!西征,本就是刘皇帝一力搞出来的事情……
当然,诸道府州县的情况轻重不一,这得看主政官员的节操。王禹偁的节操是毋庸置疑的,然以其多方维护,鄯州百姓生计依旧困苦若厮,可想而知,那些性情不似他这般刚强,也没有底线的官僚之下,又是怎样一副艰难场景。
王禹偁甚至向刘皇帝举了个例子,河州知州朱齐对下属州官们说过这么一番话:百姓很苦,但官吏更苦,与其官民皆苦,不若百姓独苦。古往今来,哪有小民不苦的,小民再艰难,挖野菜、啃树皮都能活下去,我等若是完不成朝廷派遣的差事,丢官事小,丢命事大。
还有个名叫张敬的陇西参政也曾狂言,西征粮馈供应,乃是朝廷制命,河陇上下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他们这些官吏,是最不容易的,上下两头遭受压迫,为了完成上差,是忍辱负重,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若是官吏都活不下去了,完不成朝廷交待的任务,耽误了西征大事,朝廷降雷霆之怒,最终受苦的依旧是平民百姓,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百姓好。
因为还有更烂的情况,所以眼前的“烂”也就可接受了,那张敬的论调,可是把“比烂”原则体现得淋淋尽致。
当王禹偁举出这两个例子后,刘皇帝再也压抑不住了,怒火蹭蹭往脑门子上蹿,一手狠狠地捶在案上:“这等狗东西,也配为官?”
刘皇帝当政的这四十多年,听过各种各样的奇谈怪论,但从没有似今日王禹偁口述的这般,触目惊心,剜心刺骨,鲜血淋漓,同时,也让刘皇帝恼羞成怒,乃至心生惶恐。
而最刘皇帝在意的,显然是这么一点:恶名都让他与朝廷背了,好处都让那些混账官僚得了,这是几乎能让刘皇帝破防的情况。
毕竟,拿贪官污吏的人头,来安抚民心,缓解统治矛盾,几乎是帝王最拿手的办法了。如今这一招,却被一些西北官员反客为主,胆大包天,肆意妄为,不可饶恕!
“呵呵呵……”老皇帝嘴里发出些瘆人的笑声:“西北究竟是怎么了?这十年来,朝廷已是数度整饬,怎么还有这等狼心狗肺、欺君害民之徒?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朕看呐,不只出刁民,还出奸官贼吏!”
一个忍不住,刘皇帝便开始大开地图炮了,而每当他发表一些不过大脑的言论时,也意味着屠刀快按捺不住了。
“你适才提到的那两个狗贼是谁?河州知州?陇右参政?”刘皇帝恨恨地问王禹偁,言语间杀气腾腾的。
王禹偁迟疑了下,还是拱手道:“回陛下,知河州朱齐,陇右参政张敬?”
闻言,刘皇帝取出一张令纸,提笔便写,快速挥就,旋即抬头冲一名内侍道:“传值班卫士!”
“是!”内侍应命,快步出殿而去。
内侍名叫马正,是去年刘皇帝落水时,拼命下水,差点被淹死的那位。因为忠心可嘉的表现,顺理成章地得到提拔,从一名内谒者,连升数级,成为谒者监,随侍垂拱殿。
未几,一名英武俊朗的年纪武士入点而来,高声拜道:“臣张文蔚觐见,请陛下吩咐!”
张文蔚乃是阳邑侯张永德长孙,如今是大内军殿直领班,前途不可限量。
看着张文蔚,刘皇帝根本来不及表示欣赏,扬了扬手谕,吩咐道:“逆执此谕,亲自去一趟陇右,照谕办理,将那两个畜牲首级取来?”
见刘皇帝有些狰狞可怖的模样,张文蔚心下微惊,但不敢有丝毫怠慢:“是!”
言罢,便趋步上前,从内侍马正的手中接过手谕,正打算雷厉风行地去执行,却被一声突然的发言打断了:“且慢!”
开口的,乃是寇准,一句话就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因为王禹偁进言之故,刘皇帝还真把他忽略了,目光转向,漠然地看着他:“寇准,是不是朕怠慢你了,你又有何话说?”
面对刘皇帝逼视的目光,寇准表情沉凝,抱拳郑重道:“臣听陛下之意,是欲直接派班直取陇西二官性命?”
“有何不可?”刘皇帝淡淡道。
寇准深吸一口气,沉声应道:“陛下,王知州所言,尚属一面之词,未加查证,便匆匆处置,不免有失草率。何况,知州、参政,都是地方高官,牵涉不浅,即便二人有罪,也当有司论罪,明正典刑,以孚人心……”
听完寇准这番见解,刘皇帝呵呵笑了两声,紧接着便嗤笑冲王禹偁道:“王禹偁,听到了吗?寇准说你有诬告之疑,责朕有偏听之嫌,你有何话说!”
王禹偁看了看寇准,抬手平静道:“陛下,臣所言每一句,但请查验,倘有半句虚言,愿坐同罪!”
停顿了下,王禹偁又道:“不过,恕臣直言,寇御史所谏,十分中肯,国家自有法度,朝廷自有体制,若因二贼而坏国家法制,实在不值,还请陛下三思!”
王禹偁言罢,刘皇帝沉默了下,冷冽的目光在王、寇二人身上打着转儿,偏头轻声道:“寇准,关内这几年御史生涯,长进不少啊,居然开始指教起朕做事了!”
刘皇帝话里,多少有几分挖苦的意味,不过寇准倒是面色坦然,从容道:“臣不敢,臣只是听从陛下当年之教诲,尽为臣之职分,为国谋忠,如此而已!”
“一张利口啊!”闻言,刘皇帝又仔细打量了寇准一眼,悠悠道:“看来一个关内道御史的职位,确实屈才了!”
说完,刘皇帝便冲板正地站在那儿候命的张文蔚道:“手谕作废,陇右你还是跑一趟,把那二贼給朕押回京来,朕倒想看看,说出那般惊天言论者,竟是怎样人物!”
真实而残酷
脚步急促,飞快地行走在殿廊下,赵普一双老腿近几年都没有如此灵活过,力道控制得也很好,踩踏的声音很小,一直到殿门之侧,方才住步。
深呼吸几口,平复下急促的气息,又对衣冠稍加整理,赵普冲跟在身侧的喦脱道:“通禀陛下,赵普求见!”
“相公稍候!”喦脱行了一礼,先行入殿。
这世上能够支使喦脱的人实在不多了,臣僚之中,赵普算一个,若是平日里,或许还能注意下语气,然而眼下是非常之时,自然顾不得客气了。
没等多久,喦脱又出来了,官家召见,请赵相公迅速进殿。赵普不敢怠慢,又下意识地整理了下仪容,方迈开沉稳的步伐。
对垂拱殿,赵普自是熟悉非常,乃至闭着眼睛都能找准位置。不过此番进来,对这熟悉的殿堂,赵普却多留意了下,快速默然地观察着殿中人,尤其是看到王禹偁之时,老眉皱了下。
“臣参见陛下!”近前,赵普躬身拜道。
冷冽的目光在赵普身上转悠了下,刘皇帝手一伸,板着脸道:“赐座!”
“谢陛下!”
不过,屁股刚沾座,便听刘皇帝冷测测地问道:“赵卿,朕听王禹偁说,他给朝廷上了几道奏章,尽陈河陇治政之弊。可有此事?”
“回陛下,臣方查阅过,确有其事!”赵普不慌不忙地道。
“那朕为何连一道都没有见过?这其中有什么枝节,难道有人想欺瞒于朕?”刘皇帝冷冷地说道,眼神都仿佛要吃人。
“回陛下!”赵普站起身来,语速依旧:“王禹偁的奏章,曾呈至政事堂,只是阅览之后,被老臣批驳!”
“哦?”刘皇帝老眉上挑,眼神之中明显多了些深沉的意味:“原来是赵卿截留了啊?”
“陛下!”眼看着老皇帝快被猜忌填满心胸了,赵普语气终于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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