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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典将近,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所有事项,要彻底展开落实!还需诸位,戮力同心,完成大典。
本相还是那句话,可以忙,但一定不能乱,尤其是陛下祭礼过程之中!为了大典,朝廷投入巨大,陛下密切关注,诸位也忙碌日久,事到临头,更容不得出一丝差错,以免前功尽弃。
这件差事,办好了,诸位都是有功之臣,办不好,那么本相就当亲自向陛下请罪了……”
赵普言罢,目光侵略性极强的看着这干僚属,所有人本就不轻松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了。类似的话,赵普也不是第一次说了,但一次比一次直白,一次比一次严厉。赵普固然有压力,但这份压力也被他转嫁给所有负责大典的职吏,一起煎熬着。
一批人听候完吩咐,有序退出,又换一批人入内,接受指示,循环往复,然后又是赵普对一些重点环节、负责官员进行特别交待。
通过这种频繁琐碎的接见、安排,沉溺于工作之中,似乎也能缓解焦虑。夜已渐深,一名疲惫的僚属恭敬地告离困顿的宰相,没有片刻歇息,通事郎汇报,钦天监令王处讷来了。
没有做什么调整,当即吩咐传见。王处讷在大汉朝中也算个名人,技术性官僚,擅长星历、占候之学,身上带着一些神秘的光环,被很多人视为天师。
当然,刘皇帝重视此人,还是因为他实际的作用与功劳。这么多年,王处讷对大汉最大的贡献,便是对皇历的完善,到如今,大汉的《应天历》已经出到第四版了,且越发完整、准确,都是在王处讷的主持下研究编写的。
历法这个东西,或许并不那么起眼,但于民生而言,却是不可或缺的,不只起一个记时日的作用,更在于指导百姓的日常生活,涉及民生的方方面面。
因此,刘皇帝一向重视,而王处讷也因此功,在钦天监的位置上,一待就是二十年。职位虽然没有提升,职位之外的各种待遇却是异常优渥,且完成了许多在天文星学上的研究成果。
而在钦天监任上一待二十年,这样的情况,在大汉大抵也就那么几例了,能够例举出的,只能往太医院、三馆这样的衙司去寻找了,当然,也只有这等专业性强的职司才能有如此稳固的职任现象。
此番封禅泰山,作为钦天监,王处讷自然也参与其中,很多前期的准备,也参考了他的意见。
已是深夜,赵普召其来,自然事涉封禅。命人奉茶,赵普也不脱离带水,直接严肃地问道:“王公,你可确定,十至十二日,气候良好?”
具体举行典礼的时日,就是听从钦天监的意见后,最终确定的。而这一点,也尤为重要,天气更是最值得重视的一个问题。
要知道,前两日,才下过一场小雨,都说春雨贵如油,但对赵普来说,他是宁愿这半个月都是无云无雨的。
面对赵普又一次询问,王处讷老脸上没有一丝不耐,但或许也正因为这种反复的确认,反而不敢保证了。
在赵普那审视的眼神下,王处讷沉吟了下,道:“禀相公,依照老朽与僚属们的观察测算,大典当日,应当无虞!”
那一抹迟疑,显然被赵普抓住了,面皮抽动了下,看着这老朽,最终还是没有像其他僚臣一般过于苛责。
虽然,他要的只是一个确定的答案,用以提气,坚定信心,但或许也正是这份关心则切,反而让王处讷不自信了。这回答,也越发趋于保守了。
“王公与钦天监吏们的判断,素来准确,少有差池,本相还是很相信的!”沉吟了下,没有放狠话,反而温言安抚道:“这么晚了,相召叨扰,还望包涵!”
“相公言重了!”王处讷应道。
没有什么空闲废话,很快王处讷便离开了,似乎并不愿意同这个宰相打交道。而赵普,也没办法,也能寄望于钦天监那些专业人士的判断,没有问题了。
开宝十一年三月初十,属于刘皇帝的封禅大典正式开始,由泰山之阳的封祀展开。
登封降禅
春色明媚,风和日丽。
天公没有刻意地来刷存在感,良好的天气算是开了个好头。五色土砌筑的封祀坛上,刘皇帝那自认衰老但在许多人眼中伟岸的身躯伫立着,身着一年也穿不了几次的冕服。于刘皇帝而言,这一身冕服的负重,要比封禅大典更加沉重。
祭坛上的情况一目了然,刘皇帝盛装出场,凌然独立。事实上,这场规模宏大的祭祀典礼,很显著地贯彻着刘皇帝的意志,那种透着霸道乃至张狂的意志。
场面弄得很大,但具体的流程在刘皇帝的意愿下,还是进行了大量简化,与赵普那干引经据典整理出的复杂流程相比。
当然,也只是相对而言,最主要的,是给刘皇帝减轻了负担,不用太折腾。一系列的流程,一系列的细节,都有专门的礼官去做,而刘皇帝需要做的,就是站在台前,接受万众瞩目,感受气运所钟。
祭坛上,一众人员站位十分讲究,当然,刘皇帝作为处在c位的绝对主角。在他身边,司礼、司樽、司乐、司洗,捧帛、捧爵、捧祝、焚祝一干人等都围绕着刘皇帝恭立着,他们这些人也基本囊括了祭典的程序。
祭坛右侧,仪仗卫士组成的警戒线外,围观者也数万计,上至皇室宗亲、贵族官僚,下至士民工商,黎民黔首,都规规矩矩,肃立观礼。
漫漫人海,无边无涯,这大概也是封禅大典中唯一一项这么多人参与观礼的环节了。人很多,却无多少嘈杂,大汉臣民们的“素质”在这样一场活动中展现无遗。
显然,这样的场面上,有太多值得臣服的人,太多值得敬畏的事物,所有人都仿佛笼罩在一层无形的压力下,都低眉顺眼,约束着自己的行为,克制着自己的身体乃至思想。
作为朝廷的广阳伯爵,值此大典,赵匡义也自湖南北上,与赵匡胤一道站在勋贵的阵营中,静静地观摩着典礼流程。
祭坛很高,很远,密集的旗幡更影响了视野,对于封祀坛上状况,哪怕是站在前排,也难以窥探清楚。
但是,虽身处低位,那道伟岸挺拔的身影在脑海中的印象却越加清晰深刻,万众瞩目下,刘皇帝身上的光芒仿佛也更加耀眼了。
礼官引赞祝词,随着一道道高声传达,在场所有人依序跪倒,稽首在地,这是祭奠过程中规定的一幕,成千上万人的雌伏,甚至引起了一阵人浪,气势磅礴。
祭坛上,刘皇帝也没有彻底地特立独行,同样拜倒在地,虽是三跪九叩,但姿态仍旧是昂扬的。对于刘皇帝来说,屈膝下跪,也是一种别样的体验了。
祭坛正前方,平坦的广场间,由于一百二十八人组成的礼乐队伍,也在指挥下,按照排练进行舞月献祝。
不过,那振聋的礼乐,强健的祭舞,不像是在向天地神祇献礼示敬,更像是在向刘皇帝献媚。
整个初献仪式,虽然围绕着刘皇帝展开,但刘皇帝的参与感,却不那么强烈。从头到尾,刘皇帝就是礼拜,进香,再场面性地发了一句“天下安泰,万民安康”的祈愿,剩下的就是以一个挺拔的身姿站在那儿,至于其他献礼都有礼官们执行。
刘皇帝之后,由太子刘旸进行亚献。
刘旸之后,是宰相赵普代表臣民行终献礼。这,大概也是赵普仕途旅程中,一项永远值得回味的标志性事件,几乎走到宰相生涯的巅峰。
最后,还有一项饮福受胙仪式,由刘皇帝亲自主持,再之后,这第一日的封祀祭礼,完美收官。
皇帝回位,銮驾起行,臣民散去,有序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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