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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被逼急了,总会反抗的,袁振虽是文人,也动过心思。然而,随着各方面的消息传来,果断认怂了。有一些态度强硬的豪族,为了对抗迁徙令,直接置之不闻,甚至纠集宗族、乡民、佃户,据庄园固守抗拒,这大概是最愚蠢的做法,十几家这般做的大族,被抄没家产,发配流放,成为了典型。
后来,江南土豪们发现了,朝廷是根据土地的多少而定迁户,于是就有人动了心思,将自家的土地分与族人、佃户,借以摊薄自己的土地。
果然有效果,袁振也就跟着这样做了,然后没有多久,官府的命令来了,让百姓们根据现有土地情况,上衙门登记,今后两税收取,以此为凭。如此,官府的用心,一目了然了,就是要分他们的地,愤怒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在很多人看来,如果能够少些土地,就避免被外迁,那也是值得的,只要根本还在,将来就有希望,日子还长着了。
然而,实际情况是,朝廷的迁豪政策,在韩熙载的主导下,仍在继续进行,袁振后来也收到了句容县十分强硬的迁徙令。那个时候,他才慢慢地意识到,朝廷或许不只是简单地为土地问题。
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努力却全部付诸流水,当得知外迁不可避免,袁振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能迁到湖南。结果也是显而易见的,都想去湖南,最终比的还是谁占先机,谁有关系。
而袁家属于,既丢了先机,关系也不够硬的人,最终只能同句容、溧水的这一百多户豪强地主一起,踏上北迁之路。
苦难
在一切的努力都不见效后,对于北迁袁振做了最后的努力,那便是希望能够回到祖籍所在的蔡州,在他看来,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满足了朝廷迁户的要求,也让他们不用远离内地,到偏远、陌生而又复杂、危险的边地定居,然后又被拒绝了,或者说负责的官员直接无视了他的诉求,完全没有听取他恳求的意愿。
最后的最后,素有涵养的袁振,头一次心中充满了愤怒、怨恨,对于大汉朝廷失望乃至仇视,对于金陵朝廷则是无比怀念。同样的,也因为是文人,他无法像诸多不愿外迁的豪右一般,采取什么过激的手段与反抗。
江南的迁户行动,可以想见不是一帆风顺的,文道昌盛,却不代表没有血性之徒,尤其在面对严重的利益侵害、存亡干系之时,感受到了那切肤之痛,发生了几股叛乱。
只是,朝廷的准备太充分了,官府的控制能力太强了,哪怕在当涂发生了一起由原江南士卒掀起的哗变、叛乱,也毫不移其志,所有的动乱都被驻军弹压扑灭,所有参与到动乱的人,不管什么身份,不是被杀,就是被问罪流放。
那段时间,袁振听到的消息,都是哪州哪家被灭门,哪家被抄家问罪,哪家被籍没流放……
在强权之下,有大量深刻的教训在前,可供的选择也只有两条,一条直接通向绝望的深渊,一条尚存希望,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
于是,袁振怀着一颗沉重的心情,开始清理自己的家产,配合北徙。
读过书,博闻广记,并有阅历的加持,在面临重大抉择时,所做出的行动终究是强于一般人的,在准备期间,袁振的举动充分体现出了什么叫见识,什么叫聪明。
他把自家的土地,分给了亲友以及佃户,剩下的也悉数变卖给官府,同时,将所有的财产包括那座住了几十年不断扩大的庄园一起清理变卖,转化为金、银等方便携带的财物。
对于自家的僮仆奴婢,大部分都遣散,分与土地、乃至钱粮,完全做出了一副“散尽”家财的样子。至于他的小妾们,因为没有生养,也都发与足量的钱粮,让她们回家、改嫁。
而经他挑选,最终随他北迁的只有五户足够忠诚的身强体壮的奴仆,以及两名健妇。袁振很清楚,涉及到数千里的迁徙旅途,哪怕是官府组织,危险、风险都太大了,因此比起那些僮仆数十、满载家私的人,他选择闷声,选择低调。
当然,这并不是袁振真的大方,真的磊落,真的有那等大器量,毕竟三代半个世纪积攒的家产,经此一迁,直接缩水一大半,换谁不心疼?哪怕是经自己挥霍一空,心里都能好受些。
袁家唯一的缺点,就是血脉太薄弱了,他是独子,膝下也只有一子一女,子十二,女七岁。这样一家,如果再大摇大摆,不知隐富,那必是取祸之道。
不过,哪怕再低调,随行的那几口沉重的箱子,那几辆马车,都能证明,还是有些家财的。事实上,如果袁家像其他人家,也有几个年富力强的嫡系血脉,那么袁振纵然低调,也不至于像这般的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事实上,袁振的顾虑并非杞人忧天,他所不知道的是,有一支同样北徙的队伍,在渡过长江之后,惨遭噩运。护送的官兵见财起意,将之杀掠一空,六百多迁户,不论男女老幼,无一幸免。
那支数十人的官兵、差役,带着抢掠的大量钱财,逃亡大别山脉,落草为寇,虽然最终被淮西道都司派兵剿灭,但被杀害的数百人,却也无人替他们伸冤了。
财帛动人心,露于白的后果,就是那么严重,这就是风险。对于其事,从地方到朝廷,从官吏到军队,都是竭力掩盖,事情或许终有暴露的一天,但是死难者的家属,或许想不到,永别那么快就成为现实,那数百人,甚至连到西北吹沙子的机会都没有……
因此,来自句容、溧水的这批迁户,能够顺利地抵达邠州,确实是件幸运的事。只是,他们不会这么觉得就是了。事实上,像袁振这样性质的豪右,也得感谢平日里名声还算好,过往那些鱼肉乡里,横行不法的人,可是在经过一番清算之后,才上路的。
而如今,袁振最后悔的,莫过于在看出江南不保的情况选择隐于乡野,没有在官府谋求一份官职。那样,或许有机会直接转入大汉的军政系统,多少能为自己谋取一份保障。当然,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卖的。
“夫君,孩子似乎病了,额头发热……”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时辰,或许是两个时辰,在袁振恍惚间,忽然听到妻子惊慌的声音。
闻言,眉头一紧,袁振赶忙屈身查看,只见缩在母亲怀里的女童,紧闭着双眸,小脸还是红彤彤的,红得有些鲜艳。袁振赶忙摊手摸了摸其额头,哪怕他的手本就冰凉,也能感受到爱女额头那不寻常的热意。
“怕是得了伤寒!”袁振语气沉重,目光中透着忧虑。
在这样的环境下,最怕的就是出现伤病。而听其言,其妻子顿时有些止不住眼泪了,伤寒可不是小病,孩子又那么小……
袁振心情自然沉重,因为子嗣单薄,对于自己的儿女,向来珍视。另外一边,袁恪也“活”了过来,看了看昏迷妹妹,哭泣的母亲,抬眼望向父亲,问:“爹,妹妹是不是也要死了?”
“啪”的一声突兀地响起,袁振扭头,恶狠狠地瞪着儿子:“你在胡说什么!”
袁振还从来没有如此失态过,也没如此严厉地对待过儿子,更没动过手,可见他对袁恪这种晦气的话是何等生气。袁恪捂着脸,愣了一会儿,慢慢地低下头,不作话了。
他说这话,并不是没有依据的,这一路走来,老人孩子,也死了一些人。迁徙之路,也是实实在在的生离死别……
“需要医师诊治施药!你们老实待在车上,我去想办法!”努力地平复下惊慌的情绪,袁振对妻子说道,而后掀开车帘,也不让车夫停车(擅自停下会惹麻烦),干脆地跳了下去,虽然车速不快,但是还是跌了个跟头。
车内,母亲仍旧手足无措,少年袁恪看着妹妹,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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