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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延昭点了点头,直接道:“饿了!”
“那就回府中用食!”杨业说道。
闻言,杨延昭不由提出疑问:“爹爹不是常说,为将当与士卒同甘共苦,时辰已晚,营中有食,何不就食于营内?”
浓眉一挑,看着长子聪明的模样,杨业笑容愈盛,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我既是一军之主,还是一家之主,再不回府,我怕你娘亲找上军营来……”
杨业这话,当然是说笑的了。其夫人乃是已故宰相冯道的孙女,还是皇帝做的媒,家学渊源,知书达礼,明理而有教养,是个十分不错的贤内助。陪伴杨业戍代十年,从不因边地苦寒而抱怨,始终安分守己,相夫教子。因为诗书传家,还做过几首传扬于塞南塞北的诗。
提到娘亲,杨延昭乖乖地表示要回府了,这么多年,杨业碍于公务、军务,难免不顾家。杨府上下,子嗣的教养,都是冯氏在操持。对于娘亲,杨延昭也是从小养成的尊敬与畏惧……
杨业将长子抱起,想要带他回府,不过被他扑腾几下,挣扎落地,想要自己走。
杨府是设在关内的,处西城。对于一座军事要塞而言,日子绝对算不上优渥。
冯氏比杨业的年纪还要小两岁,不到十八就嫁给他了。常年的北戍生活,使得冯氏不复当年的柔美,皮肤也不如当初光滑细腻,但后来逐渐养成的刚毅坚强的气质,更让杨业心折。不是每一个养尊处优,婉约柔弱的女子,都能忍受这等寂寞苦寒的。
“夫人(娘)!”对于冯氏,杨业还是很尊重的。府堂间,与杨延昭一大一小,老实地站在那儿,小心地陪着笑。
天色早已昏暗,回府前,杨业心有所感,又带人去关北的戍堡去巡视了一遍,走这么一圈,自然晚了。堂间,膳食已经准备好了,但显然已经凉了,冯氏坐在案边,身侧是两名饥肠辘辘的小娃。
见到杨业露出的少许愧疚表情,冯氏美丽的面容柔和下来,轻声道:“既然回来了,洗漱收拾一下,我让人把饭菜热一热!”
“你们,也去把自己清理干净!”冯氏又瞪着三个儿子,尤其是小的两个,喜欢乱摸乱动,等了那么久,洗干净的手早就又脏了。
而冯氏,则亲自帮杨业解下披挂,褪去外衣到庭院内。仆人端来烧好的热水,冯氏取冷水调温,然后伺候着他洗头、净身……
仲夏未至,天气还不算炎热,但沐浴一番,还是十分享受的体会,神清气爽。然而,看着袖管挽起的冯氏,杨业不由道:“夫人出身书香门第,用你这执笔研墨的手,做此活计,我心存愧疚啊!”
闻言,冯氏则轻笑道:“我若终日养于深闺,钻研诗书,却也不合为杨将军之妻了!相夫教子,本我当为之事,夫君何必有愧!”
冯氏是一副坦然大方的态度,对此,杨业只有感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冯氏则道:“夫君总是这般说,我亦愧受此赞!”
一顿晚饭,一家人待在一起,气氛融洽,不过饭且半食,军校匆匆来报:“军使,北塞来人示警,云朔境内辽军有异动!”
闻之,杨业立刻放下了温情脉脉,变得严肃起来,扭头看向冯氏,冯氏朝他露出一道贤惠的笑容:“既有军情,夫君该当早做应对处理,切莫怠慢了!”
御敌
没有怎么收拾,杨业出府,直趋北瓮城,紧靠着营房兵墙,有重檐建筑,楼房六间,乃是杨业平日处理公务的地方。夜下的雁门关城,在暮色的笼罩下,雄伟依旧,收敛起了锋芒,巍峨之中更添几分险峻。
“军使!”关楼上灯火通明,杨业大跨步入内,一名四十岁上下,气质严重的武将向他行礼。
其人名叫康延泽,如今职居定襄军都监,也是将门出身,兼具治政将兵之能,是由晋入汉的前朝勋贵中比较有作为的一个人。当然,相较于这些年在大汉军政中如雨后春笋般崛起的后起之秀,康延泽的经历要普通些,当然,普通也意味着扎实,在两年前调任定襄军。
康延泽这个都监,是刘承祐派来辅助杨业的,反正皇帝嘴里是这么说的。之前杨业的副手王审琦,因为多年戍代的功劳,再加杨业的举荐,调任飞狐军使。走了王审琦这么个良将,刘承祐就给杨业再补了康延泽这么个能才。
而在这近两年共事下来,两个配合得很好,在练兵方面,杨业也得康延泽有力臂助。康延泽是个有雅量、有襟怀的人,并不因杨业年轻而居己之上而有所怨言。性情大度,能识大体,兼具才干,早晚能混出头。
“说说吧,什么情况?”杨业也不与康延泽客气直接问起军情。
堂间挂着一份地图,上边除了雁门关诸塞的防御布置外,还包括塞北云朔地区的地形路线,比较详细。
“塞北军弹出,通过白草口戍堡,向关城示警!”站在地图前,康延泽手按照图示,向杨业禀道:“据报,云朔地区的辽兵调动频繁,部卒出丁,集结于应州,如此动作已持续了一日的时间,此举有异,故而上报!”
闻报,杨业一双虎目,顿时眯了起来,表情间,似有犹疑:“辽军怎会突生异动?近年,汉辽边境,冲突虽多,却还没有到如此动员士兵的地步!”
“辽军此举,怕是有南下之意!其集兵于应州,恐怕目的是我雁门!”康延泽说道。
听他这么说,杨业神情更加郑重了:“这是要撕破面皮,掀起汉辽大战吗?那耶律挞烈,多年以来,始终以畜牧垦殖,宽政安民为主,两国和议尚存,他敢擅自动兵?”
“军使不要忘记了,前者有消息称,辽主正在云州狩猎。辽境内有如此兵马调动,辽主怎能不知,只怕这是经过了其首肯的!”康延泽分析道:“倘若是这样,那形势可就严重了,如军使所言,汉辽大战不远!”
“还不可妄下决断!”杨业想了想,旋即吩咐道:“传令诸塞官兵,取消一切休假,各还戍职,提高警惕,加强警备。另外,让哨骑、密探,继续刺探敌情,将辽兵的调动情况搞清楚。”
“是!我这就去安排!”康延泽拱手应命,不忘向杨业提醒:“军使,此事是否向河东都司及朝廷上报?”
稍微迟疑了下,杨业说:“现今情况尚不明朗,先向都司通报此事,再联络宁化、保宁、永宁、飞狐几军,协报此兵情,看看他们那边有无异动!”
站在关顶,抚摸着那透着凉意的墙垛,火光映照着杨业坚毅的面庞,眺望北方,他的心情有些复杂。镇守雁门这么多年,他渴望一场战争,渴望建功立业,但同样的,作为皇帝的心腹大将,他也清楚大汉的战略方向。
在天下即将一统的紧要关头,他并不希望汉辽之间掀起大战,宁愿北境平静,为国家大略让步,而压制自己建功之心。然而,如果现在辽国要打破此前的默契与平衡,作为身处在第一线的要塞军事负责人,他该如何应对?
云中至应州州城也就一百来里,只花了一日的时间,辽安平王耶律敌烈便率领2000皮室军进驻金城县,等待其他部族镇守兵马及州县军的集结。
在严肃的军令下,再兼听闻南下打大汉朝,也有那么一部分好战分子积极响应,辽军的集结速度并不慢。只花了三日时间,就集中起一万步骑,尔后稍加整练,便在耶律敌烈的带领下,自金城直扑雁门道北口。
如果仅凭这一万步骑的辽兵,想要攻破雁门关,基本是痴人说梦。耶律敌烈锐意进取,豪情干云,意在破关立功,但事实上,他并没有考虑好,怎么打这一仗。受令前,耶律璟的交代,答应地够快,但真领军后,如何把握,却感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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