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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随驾带来的奏疏呈上,从其中抽出一叠,直接抛给王峻:“看看吧,挂帅仅一月,朕便收到了十余封对你的弹劾!”
低头看着散落在地上的奏疏,王峻随手拿起两本,摊开看了看,眉一锁,目一凝,面色阴晴几转,用力合上奏书,王峻怒道:“简直一派胡言,上书者皆佞臣,那些言官御史,在东京岂能知道军前之事?如此粗浅的谗言,以陛下的英明,竟会相信?”
打量着王峻,刘承祐分明注意到,强词夺理下,王峻的手还是有些颤的,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
不过,刘承祐直接起身,在王峻的眼神注视下,朝帐外走去,撂下一句话:“弹劾所书,其他的难知真假,但你王都帅的威风,朕是切切实实地见识到了!”
老将可用
帐帘掀起,冰冷的冬风趁机涌入,送上一波淮水的潮冷,受其一激,王峻不由得哆嗦了下。从天子的话中回过神,抬眼看,哪里还有刘承祐的身影,只余下帐帘,还是微微晃动。
见此景,王峻的神色异常阴沉。帐中,还有张德钧,静静地上前,将刘承祐抛下的奏疏,一本本拾起。
“王都帅。”张德钧对王峻保持着恭敬。
见这清秀的内侍,盯着自己手中的两本弹劾奏疏,一股子怒气涌上心头,王峻很想将之撕烂,然后狠狠地甩在张德钧脸上,以发泄他心中的不满。
不过,他终究忍住了,随手丢在张德钧手上,王峻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同样望着其背影,张德钧淡淡一笑,似是讥讽,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奏疏放好,理好,恭恭敬敬地退出。
从始至终,刘承祐都没有就军权、指挥权的问题和王峻做过任何沟通。没有必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容易,当御驾亲临,天子现于将士身前,刘承祐就是唯一的统帅,再没有王峻耍威风的机会。
事实上,刘承祐急来下蔡,就是为了夺权来的。前番闻王峻急下寿春的动静,刘承祐金令诏止军事行动,也是这个目的。倘兵临城下了,敌军眼前,刘承祐可不敢有大动作。
当然,御驾至,目的即达。事实同样也证明,刘承祐这些年,对于禁军的整饬、改造,还是成功的,他这个大汉天子,并非无根之萍,在军队之中的威望,不说如日中天,也能算旭日高升。
虽然对于王峻,刘承祐已然十分不满,但稍稍表露之后,便再无更多的动作。王峻仍是都帅,只是变成淮南行营都部署,一字之差,性质大变。
天子亲典兵马,他这个“主帅”的含金量就不高了。同时,刘承祐以慕容延钊为淮南行营副都部署,虽是副职,但行营许多军务,都是下放给他处置了。
悄然之间,王峻事实上地被架空了,而诸军指挥使,也都很习惯地,直接向皇帝汇报军务,恭听圣命。原本军队中有些不和谐的气愤,顿时便消散了。
有一说一,以其性格作风,王峻实在有些不得人心。
御帐内,淮南舆图挂着,旁边,是一份大汉舆图,刘承祐如今不管到哪里,都是图不离身。
双手抱怀,盯着淮南舆图看,手里拿着一块饼,营中普通士卒吃的饼,虽然有些硬,但也有些磨牙的效果。
张永德与潘美,如今在刘承祐身边,除了担当宿卫之责之外,已经成为作战参谋,此时,正在那张淮南舆图上,补充标记着前线战场形势。
王溥,刘承祐还没放他去濠州上任,仍侍候御前。寿春之重,在于寿春,那里唐军仍算重兵屯之,不过,刘承祐的目光,却越过了寿春,顺着淮河流域上游而去。
“朕已遣郭、赵经略泗、楚,寿州这边,朕也不打算被一座寿春城给束了手脚!”刘承祐拍了拍手,抹掉沾染的一些粉末,说道。
“陛下是想分兵?”王溥反应很快,问道。
指着淮水上游,从寿州西部,再到更西的光州,刘承祐说:“不是说寿州还有一支水军在作乱,随时侵扰正阳浮桥,且还有水师自支流北上。时下值寒冬,兵马不需多,只要顺着淮水北上给朕打,占据城池,清理渡口,遏制敌水军的威胁!”
“不过,当遣何人领偏师,何人又有经略之才?”刘承祐问道:“你看人向准,可有适合人选?”
瞥了下刘承祐,王溥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道:“陛下,颍州团练使司超司使君,可受任!”
“司超?”刘承祐脑子转了转,道:“朕对此人有些印象,似乎是河东旧将!”
“陛下,司使君久经战阵,在颍州任上三年,靖平地方,熟悉寿、光之地的情况,战初之时,独领颍州团练,于正阳诱敌,营浮桥而固守之,使其无碍于淮贼水师,足显其能。以臣看来,司使君虽无赫赫之功名,但具实才,有经略之能,陛下或可用之!”王溥说道。
“你能得你王齐物如此评价,也算不俗了!”刘承祐随即道:“传司超!”
一直以来,司超都奉命,背靠颍州,驻守正阳浮梁,以掩护大军侧后方。此番御驾南来,司超安排好正阳防务后,也北来迎驾了,正在营中,倒也无需久候。
很快,内侍通报,颍州团练司超奉诏觐见。
司超的年纪已不算小了,胡须都有些发白,说是老将,一点都不过分。看起来,面相正派,领军兵争,身上却少一般行伍的煞气。面对刘承祐,也显得顺从,态度恭谨,就冲这一点,刘承祐对他印象极好。三代以来,这样的将领,着实是少数。
刘承祐落座,看恭立着的司超,抬手示意:“司卿请坐!”
“谢陛下!”司超一礼,然后才缓缓坐下。
对其表现,尽收眼中,刘承祐道:“司卿,朕没有记错的话,晋阳之时,你便是河东将校吧!”
司超拱手答道:“劳陛下记得下臣。高祖镇太原之时,臣慕其名望,投奔晋阳,为武节军小校。”
点了点头,刘承祐以一种追忆的语气道:“司卿素来内敛谦和,虽未闻名于军中,但对大汉的功绩,却是一点也不少。就朕所知,皇考兵进中原,你也在先锋之列。国家初定,你往镇州郡,匪盗纵横,也有剿抚安民之功。淮南有事,镇守颍州,一驻便是三载,兢兢业业,戮力劳心,矢志不渝,十分难得啊!”
见天子将自己的履历如数家珍般道来,司超意外之余,更添几分感动,起身长拜道:“臣只食禄尽忠,陛下所赞,愧不敢当啊!”
“善战者之胜,无智名,无勇功。在朕看来,说的就是司卿这样的老臣宿将!”刘承祐道:“朕召你前来,便是有事相托,让你扬名建功,不负功勋之臣!”
“请陛下吩咐!臣必效死!”见状,司超拜道。类似的话,从司超口中说出,刘承祐就是感觉不一样,体会到了一种“真”的感觉。
起身,引其于舆图前,手指目标,对其道:“朕以卿为黄、光巡检使,率颍军西向经略!”
司超看了看地图,没有第一时间应下,而是好好地考虑了一会儿,道:“臣有一请!”
对其这番反应,刘承祐则更加满意,说:“司卿请讲!”
“请陛下调拨三十艘战船,一千水军,供臣帐下听用!”司超道。
看着这老将,苍老的面容之间,透着的一种沉着自信,刘承祐一挥袖,直接道:“朕允了!”
旋即扭头,朝李昉吩咐道:“拟一诏令,交与司卿,去寻靖江军都指挥使向训,由他调派水军!”
“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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