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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时分,大队的契丹军队占住了城中各要道,实行戒严,这番突然的动作,使得城中的气氛更加紧张了,尤其是汉民。
是个好日子,天气显然不错,旭日高升,霞光万丈,映照在南京燕宫府署间。燕宫的戒备等级显然要更高一些,侍卫的军队也更精锐些,一大早,南京城中的蕃汉群臣,都被集中于此。各部贵族将领也都素衣亮甲,相聚而来。
燕宫一座偏殿,威严大气,原本空旷的殿宇内,此时站满了人。除了少量的汉臣之外,大部分为契丹贵族,以南北两院大王为左右首,一串的姓“耶律”的大臣、将军。
宫殿各处,仍挂满了白绸布。中央,巨大的棺椁静静地架在那儿,耶律德光的灵牌也摆在棺椁前,灵牌上的字是鎏金的。
哪怕已经腌制过,自他棺椁间,仍旧不免散发出一股子怪味,弥漫在空气中,但殿中文武,都似无所觉。
殿中的主角,显然是耶律阮了,此时一身孝衣,静静地跪在软垫上,面无表情地沉浸在这严肃庄重的气氛里,陶醉在那氤氲不散的异味中。
瞧得时机差不多了,被耶律阮委任为北枢密院使耶律安抟,拿出一封锦帛,摊开,扯足了劲儿,朗声道:“遗诏在此,文武听宣!”
此言落,一干人都是精神一振,齐刷刷地跪倒。
耶律安抟的声音很稳,大概也是经过排练了,将这封耶律德光的遗诏读来。遗诏字数不少,但大概意思很清晰:永康王,太祖之嫡孙,东丹王之长子,太后钟爱,群情允归,可于中京即皇帝位。
事实上,称帝登基之事已经筹备很久,各方面也很妥当,耶律阮已经得到了南京文武军队的支持。这个宣诏仪式,当真只是个仪式,走个过场。
没有一点意外,柩前继位的戏码,耶律阮自导自演得很流畅。一干贵族文武也配合到位,遗诏宣读完毕,立刻齐齐地对着耶律阮口呼陛下。
耶律阮是个喜好汉家文化的人,在众人拥护下,耶律阮易吉服,裹龙袍,戴冠冕,直奔燕宫正殿,接受文武的朝拜。很快,歌吹之声,不绝于宫廷。
在群臣群将的支持下,登基称帝,造成既定事实了,耶律阮方遣使将此事上报上京的述律太后。同时,继续做着战争的筹备,他有十分清晰的认识,夺位之争,必定会流血!
瀛州
冀北之地,河流纵横,水脉发达,滹沱河作为其中一条主干水脉,在军事、经济上具有极大的价值。原本的历史上,自后晋起,经汉、周,直至赵宋,在这条水脉流域内,契丹与中国之间发生了太多的战争。
滹沱河源于代地,南流折返,切穿太行,归于河北。地处河北腹地,而每有战事,契丹铁骑却总能饮马此河。
纵观澶渊之盟前二十多年的宋辽战争,能够很直观地发现,除了两次北伐,基本都是辽军在自家国境内作战。即便是两次北伐,失败之后,在辽军进行“反攻倒算”的时候,也是长驱直入,直下冀中。敌骑突入腹地,如入无人之境,而宋军毫无办法,只能被动挨打。
而所建的河北三关(瓦桥关、益津关、淤口关),形同虚设,相比于在军事上防御遏制辽军,貌似作为一个界关划定国界起到的作用更大一些。幽燕失于敌手,没有燕山关隘的阻隔,南国的北境边防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失去了幽燕屏障的中原,在面对北侮之时将如何被动,契丹与晋之间的战争已经明明白白地展现出来了。不过,即便晋国被灭了,中原河北军民的感触仍旧不够深刻,在大部分人看来,契丹灭晋是皇帝昏聩、庸臣当权而致国家疲弱,非战之罪。
在没有体验到几十年不变的屈辱,那种被人骑在头上拉屎,被辽军铁蹄将脊梁踩弯,被肆意打草谷、掠财货的无奈与辛酸。在屈辱与苦痛还没有痛彻心扉之前,中原河北士民还没有患上“恐辽症”,并不能想象得到“燕云十六州”几个字究竟有多沉重。
不过眼下,在瀛州,郭荣似乎察觉到了。他仿佛明白了刘承祐为何会一反常态,一意孤行,甚至不惜一切地去赌一把。
他奉刘承祐之命,到瀛州劳军视察。耳听总归不如眼见,郭荣自然是个很有战略眼光的人,顺着滹沱河下游向东北巡视,纵观这一路的平原坦途,郭荣的眉头皱得深沉。
据何福进所说,这一路坦途,可直达白沟、拒马河一带,而那里距离幽州也不过百里。敌南下易,我北上南,亲自走了一遭后,这是郭荣最深的体会。
水岸边,设有几座烽火台,这是何福进到任后,亲自都建的,物力不足,人力孱弱,时间不够,只向北三十里修了四座。不求其他,只求倘有敌骑来袭,能及时得到警讯,提早反应。
在最北边的一座烽火台前,驻马岸边,奔流向北的水流,郭荣突发感慨:“这滹沱河水,当真如其名,呼啸滂沱,端是汹涌!”
阳光下的滹沱河水,闪着粼粼波光,湍急异常,一浪一浪打在滩涂,如同一头猛兽一般,仿欲噬人。郭荣的心境似乎受其影响,严肃的面庞上,很有些顾虑之情。
瀛州防御使何福进此时在旁作陪,老将灰发白须,犹能上得马,拉得弓,一身甲具,坐于马背,按剑直身。闻得郭荣感慨,随口附和了一句:“此水本就以急流闻名!”
眉头皱起,郭荣神情间的忧虑色更重了:“瀛州都如此,而况于深州。以此水眼下的凶恶程度,堪忧啊!”
滹沱水出山之后,流经真定向东,过深州,在饶阳一带有一次分流,一道南向入大河北流,一道北向走瀛州河间。以此河水性湍悍,而沿途土疏善崩之故,沿河下游壅决无常,常有水患,以深州最为严重,这是出了名的。故分流后,到河间附近,水势仍旧如此湍急,郭荣下意识地便担心起深州的情况。
这等事,何福进显然没有太多感触,看了郭荣一眼,说道:“水流之患,终是小患,胡虏铁骑,才是大患!”
不由看了何福进一眼,虽然对他这话并不认同,郭荣却也没有辩驳的意思。以如今的国情,天下安定尚属奢求,哪有闲情关注水患,遑论治理。况且,纵使有心,又哪有力?
收起心思,郭荣指着北面,问:“任丘是什么情况?”
瀛、莫二州,同属“燕云十六州”,割辽期间都在辽南京道辖下。瀛州西接深州,东连沧州,北边就是莫州。而任丘则是莫州的州治,距离河间城并不算远,只得六十来里,是近在眼前的邻居,两城之间没什么阻碍。
何福进上任瀛州,夺取了河间,却未继续向北。此时闻问,向郭荣说道:“复夺河间后,莫州曾有辽将率兵南来,为我击退。据察,敌驱民南下后,任丘城中尚有数百奚骑,时时南下袭扰,彼辈战力虽不如契丹族兵,却也不甚其烦!”
指着侧后方的烽火台:“为了建这几座烽火台,瀛州付出了上百名士卒的伤亡,百姓的死伤则更多了!”
何福进话得很平静,郭荣却能听出其背后的不容易,望着老将,郑重地行了个礼:“老将军辛苦了!”
“我苦什么?能苦过那些死伤的将士,罹难的百姓?”老将胡子一吹,瓮声说道。
何福进语气有些冲,郭荣讨了个没趣,不过倒不以为意,陪着露出一抹笑容。见何福进冷着眼瞧向北方,轻轻地说道:“迟早,我们能夺回莫州,夺回幽燕!”
闻言,何福进去不由笑出了声,嗤笑,摇着头:“你们这些后生,幽州岂是那么容易夺回的?”
郭荣仍旧一副谦恭的模样,并未争辩,有些事情,光靠嘴是没用的。不过心中,对何福进的评价倒高了许多,这样一个老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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