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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白自认为不是一个特别爱遐想与爱记忆的人。

被收养之前的记忆、亲生父母的脸,早已模糊不清,他是任由它们模糊不清的。

与养父母的接触与磨合、与王将自然而然地相识,究竟是怎样一个过程,也早就记不清了——养母说,刚搬到这个小房间来的时候,他每天晚上都在哭,以为压抑得很好,其实她都听得到,她悄悄地在心里疼惜他。

藤原白自己却不记得了。

但是,这种极其擅长的模糊,这种任由记忆沉底的本事,在这个人面前却不适用了。

这个人……这个明明睁着眼睛却其实没有看见他的人……

他努力地撑着身子,抬起满是吻痕的手臂,拥抱他的后颈,凑进他的下巴,伸出舌头,舔走坠在他下巴处的那滴汗。

对方没有神智地犯错,做什么都那么大胆。他正好相反,清醒着沉沦,生怕露出任何痕迹,只敢轻轻地触碰。

做贼一样。

因为是被收养的孩子,藤原白一直认为,被爱不可能是无条件的,一定要为对方提供些什么,才可以心安理得去接受对方的爱。

在养父母面前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在王将面前无条件倾听的做个好朋友,在老师面前做个成绩无可挑剔的好学生。

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做好该做的一切,不期望不该有的一切。

一直都这么想,直到国中二年级,被王将逼着去看他参加的游泳比赛。

他对不起王将,有生以来第一次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好朋友,而把目光聚集在其他人身上。

哨声响起,扑通的水花声连绵着想起来。

迄今为止,他仍记得这些,记得在这些声音和画面中离弦之箭一样冲出去的身影,两只手臂笔直地叠在一起,波动的身躯柔软得像与水共生、与水一体,美丽流畅到无法言说。

他对游泳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热爱,虽然被王将拉着参加了游泳部,但比起训练,更多时候只是帮忙处理杂事而已。

也会陪着王将训练,看他游蝶式,但同样的动作,由这个人做出来,就觉得不一样。

自由地、无拘无束地、笔直向前。

果然,这个人最先触壁,钻出水面,其他人还在努力向前的时候,他已一把扯下了泳帽泳镜。

那一瞬间,藤原白看到日光从泳帽里洒落下来。

淡金色的头发,漂亮的灰眼睛,水珠从头发上滑落,划过脸颊,在下巴上流连一瞬,随即就被他自己甩头摇了出去。

他转身上岸,他披上浴巾,他走进后台,他完全消失不见,藤原白才回过神,看向计分器。

第一名,斑目米国,2:02。

一个打破纪录的成绩。

全场人都为这个成绩欢呼,他却盯着名字入了神,眼前全是泳帽里洒落的日光和从下巴上甩出的水珠。

王将是第几名,他完全不记得了,他老是为此觉得对不住王将。

但是,有些事情是不由自主的。

那段时间的疯狂,即便是后来的藤原白,每每想起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一贯平板的作文中出现了多到堆砌的华丽比喻,大多都和水有关。

或者是照入水底的曲折动荡的光线,或者是洒在湖面的粼粼的日光,或者是猛然绽开的水花。

他写来写去,各种比喻,把游泳池里的水翻来覆去写了很多很多,就是不敢用笔去触碰那个人。

不敢用笔去触摸,却想要用目光去丈量。

不用王将生拉硬拽,他主动去了游泳馆,迫不及待地在选手中寻找那抹行走的日光。

目光有时候会和王将对上,他笑得很开心,哪怕带着泳镜,藤原白也知道他的眼睛玩了起来。

于是心里就会更加愧疚,却仍旧停不下来搜索的目光。

找到了,就黏在他身上,看着他跳进水里,复现一次又一次惊艳他的美丽。

起初很容易满足,从头到尾都收纳进眼睛里,盯着他直到消失,然后回家、上课,挤出所有的空隙来反刍品味。

很快就不满足了,想接近他,想靠近他,想抚摸披散下来的日光。

于是,发短信给王将说自己有事要先回家,就不等他了,然后悄悄走进后台,揣着空白的笔记本和笔,等候着运动员离场。

王将抱怨过,这个叫斑目米国的家伙目中无人,态度很恶劣,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很讨厌男人。

可是,对粉丝,总该有那么一点点软化吧——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的感情只是单纯的崇拜,像所有在观众席上高呼“斑目米国”的狂热女孩一样。

他所求不多,一个签名就够了,没有道理拒绝他的——那个时候,他以为“恶劣”这两个字,多少带着点儿王将的嫉妒。

那个时候,他没机会让期待成真或碎裂。

藤原白什么都没等到。

选手三三两两地结伴出来,王将也和同队的朋友说着话离开了,那抹日光却未出现。

他很疑惑,难道斑目早就走了?他看漏了人,白等了一场?

疑惑随即就被否决。

他不可能看漏的。

满目都是黑头发的世界里,那抹日光多么显眼,无论如何不可能看漏的。

难道是他一直在里面没出来?

藤原白想着,手搭在了门上。

那一刻脑子里好像想了很多,诸如他如果在里面做些比较私密的事情比如换衣服之类的,却被自己给撞破了岂不是很尴尬,要给崇拜的人留下这样一个初印象,以后干脆不要活了。

顾虑抵不过好奇和担忧,他到底还是走进了换衣室。

里头好像空无一人,寂静中却有轻而浅的呼吸声。

藤原白动了动耳朵,顺着呼吸声向前,看见日光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藤原白被吓到,跪坐在他面前,扶起他低垂的头颅。

淡金的发丝拂过他的手臂,他触摸到了日光,却是触摸到了一手的冰凉。

“斑、斑目……”他磕磕绊绊叫他的名字。

他睁开眼,浅淡的、蓝调的灰眼睛,像盛满灰云倒影的水泊,此刻也乘着他的影子。

藤原白愣住了,回过神来时,腰已经被搂紧了,金色的脑袋贴在他胸前,像是恨不得钻进他的胸腔里,和他融为一体一样。

脑袋不停地钻,手臂也渐渐在腰间收紧,藤原白觉得要窒息了,陌生的感觉在胸口冲撞着,迅速膨胀起来,他微微张开嘴,可是吐不出那种奇怪的感觉。

它只管膨胀,让他心脏跳得飞快,让他脸颊发烧,全身都发烧……

他迷迷糊糊地回应着对方,手抓紧对方的运动外套,慢慢沿着脊背往上爬,摸到他冰冷的后颈才回过神来。

他在做什么呀……对方这样性命危急的关头,他却晕头转向,沉溺了起来……

他连忙扶着斑目起身,无意识的身躯沉重得可怕,他把对方胳膊搭在自己肩头,咬着牙把他往外带,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打附近医院的电话。

然后……然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迷蒙的。

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把人送上了救护车,怎么等在医院的走廊里。

胸腔里横冲直撞的感觉让他静不下来,又无法思考,只能愣着,盯着医院地板上仿佛流泻而下的水色斜纹出神。

让他回神的是王将的电话。

“小白,你不是说自己回家了吗,怎么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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