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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一星期了。
陈奕已经一星期没睡觉了。
他不敢,闭上眼睛就是满目的骚乱,他害怕再次沉入那个可怕的睡梦,再次经受另一个剧本里的自己,再次记得,识别,忘不掉一切。
一开始,他努力的回归正常生活,可是一段时间后,在周围人的“你怎么了”中,他崩溃了,他无法忘却,于是他躲在了家里,试图躲避关怀的目光,躲避潜藏在所有隐蔽处的黑暗可能;他的身体不断地发烧、头疼,耳边总有人叫他的名字、恶心的代称,他没有办法去学校,没有勇气求助医生,他害怕直面那个“为什么”。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尽头,到了极限,这辈子,止步于一个可笑的梦境,在迎接壮烈人生绘图的展开时结束
屋子里喜欢的篮球明星海报被垃圾掩埋,篮球被放了气,好不容易托舅舅抢到的球鞋被一层又一层衣服掩盖。活力,朝气,正在从这个屋子里逃走,逐渐变成沼泽。在这一周,谁都想过拉他出去,去晒太阳,去看星星,去恢复原来的少年心气,可是沼泽吞没了一切自由的意志,任何正向的念头在此坠毁,陈奕自己,搭建了一个牢笼,屏蔽了世界。
“今天也没有挪窝吗?”
除了他。
“电脑快修好了,刚问他们店员。”
说罢,男人自然地拉过椅子,坐在陈奕电脑桌前,忙他自己的事。
几天前
狂风乱作,暴雨倾洒,陈奕痛苦地卷起了被子,蜷缩在床的一角。
“砰砰砰——”
剧烈的拍打声响彻屋子,破坏了“笼中”痛苦的氛围。
陈奕家这一层都带有落地窗和阳台,但是安保极好的小区不可能有业主外的人进来。痛苦被打断的陈奕本能地去探棒球棍,却又在碰到球棍的那一刻放下了手,默默收紧了自己。
“有人在家吗?我是隔壁302的!”
“我看着你了!小孩!帮帮哥哥!”
“我真是302的真不是坏人”
暗处的陈奕在盯了一会儿后,还是动了,松开落地窗的上中下门阀,这个男人像条鱼一样溜了进来。
“哎我操,浇死我了。”
陈奕不作声,默默打量着这个被浇透的男人,厚重的眼镜还在滴水珠,衬衫透出身体的肉色,背着一个包,看起来装着电脑。
好标准的社畜三件套——落水版。
“呼——”
男人接过陈奕递来的毛巾满怀歉意却又实打实地擦拭着头发、眼镜。没有一刻为自己的淋雨悲伤,反倒将电脑从皱巴巴的包里捞出来,熟练地拆机、处理,在看到泡水程度后,男人开始悲嚎。
“啊!下午还有要交p的报告啊卧槽!”
男人在低头思索了一阵后,猛然意识到自己还在陌生人家,带着歉意拿起手机就要转钱,陈奕始终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一副拒绝一切搭话的样子。
“?现在小孩钱都不要了?”
忽然男人仿佛看到了救星,冲到了陈奕电脑旁,亲切地扫开浮土,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他自己工作的事情,转头“小孩”也不叫了,声声亲热的“哥”“爷爷”脱口而出,说自己如何如何不容易,如何如何就用一下就行之类的车轱辘话,陈奕头一次产生了除了负面之外的情绪——烦。
他无可奈何,下床输完开机密码,扔过去一盒卫生纸,示意男人自便吧,别烦他就行。
“真是我亲爷爷!爱死你了!”
之后的时间似乎重新恢复成男人没闯入的世界线,陈奕还是蜷缩在一角,只是,多了一个忙碌的社畜,他的报告似乎在公司有备份,可以远程小改一下,最终还是按时交上以应付检查。这些事情陈奕没问,全靠男人自己自说自话,从“哎呦我去”到“还好还好”再到“孙哥你瞧着吧”最后再到一声长长的吐气结束。
陈奕甚至一度怀疑,这个男人是来演小品的。
自此之后,这个男人获得了出入陈奕屋子的豁免权。原因很简单,名叫张加的这个男人,太,衰,了,衰到陈奕由衷的觉得他能碰到自己作邻居真是走了天大的运气。
在刚刚交完报告的同一天晚上,男人熟练地敲窗。
“别提了,我家让淹了。”
陈奕没问他。
第二天报告交给“孙哥”,“孙哥”退回来了,说上次开会新增了标准,需要重新写,而公司的初版备份已经失效,他只能又来找陈奕,就这么一天天的敲窗,一天天的在他家加班,陈奕已经习惯了,他还是在自己的小笼子里,只是不一样的是,笼子从铁窗换成了可以听到男人每天自说自话的铁纱网。
听着男人日复一日的社畜世界,他不禁的想,似乎这人生的壮烈绘图也没必要展开。
这天,又是一阵敲窗后,陈奕挪动去开阀,却差点被一箱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倒在地,或者是说吓到。他一边扶着栏杆稳住身形,一边诧异,自己从前可被叫做“小坦”啊。
从前这个词深深扎痛了这个好不容易稳住的年轻人,他不光只是做了一场噩梦而已,一辈子的命运似乎都已经变了形。
“哇去,没事儿吧你。”
张加把箱子递给他,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箱子里一跃而起。
“汪!”
是一只金毛。
“拿走。”
“别呀,我们铁蛋老听话了”说着,张加拎进来两带东西,熟练地拉过小桌板,瞬间摆满桌面。
“今天我项目质检上80了,为我庆祝一下吧爷爷。”
居然,这个男人也有顺利的瞬间?
陈奕把绕他腿做莫比乌斯环运动的小东西丢到一旁,继续回到自己那一角,没拒绝,也没有同意。
“不是,我们铁蛋老干净了,刚从宠物店接回来,你别嫌弃他啊。是吧我们乖宝~~”
男人呼噜金毛的场面让陈奕安详的闭上了双眼,开始后悔今天放他进来了。
喝着酒的男人却比平常话少,他在这一刻似乎才是一个大人,一个思想、行为上独立的大人,不是壮志满怀的青涩,不是混迹职场的老成,而是这一刻,只是这一刻,他不是刚毕业被“仙人跳”的可怜蛋,不是一段时间一蹶不振的混球,也不是为保住工作捏着鼻子拍马屁的小职员,他只是张加。
当然,这些陈奕没问他,全靠他自己输出。
他除了感怀伤神,更多的是沉默,嘴边浅浅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铁蛋早就窝在纸箱里睡死,就在陈奕想赶这个酒鬼回家时,张加动了,坐到了陈奕旁边,陈奕摸不透他什么意思,接过来一瓶新开的啤酒,扭头用眼神质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
“”
“这是我从孟婆那里求来的孟婆汤,喝完就可以忘掉所有的烦恼。”
“”
陈奕没说话,和酒鬼能讲通什么?他晃晃满满的啤酒,看着新月的浅浅一抹,他干了。
上一次喝酒是什么时候呢?想起来了,是高一分班,他和当时一群好哥们激情来了几打,那种连空气都是飞扬的感觉已经恍如隔世。
他真的太久了,被噩梦缠身太久了,无法安眠,无法忘却,每天只能维持身体体征,他无法回应关心他的人,抗拒着一切科学的,但是要让他入梦的医疗方法,有他这样的孩子,大概是他父母最大的不幸了。
要是真的可以忘掉就好了
陈奕沉沉地睡去,男人抱起少年轻薄的身子,让他睡得更舒服一点,他摸着少年棱角分明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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