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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能引申出来的就是,太上皇之后可以单独在南宫召见大臣。
朝堂上的老大人们,尤其是身居高位的这些人,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所以,对于这些隐藏的风险和可能,自然心中清楚明白。
正因为明白,才更觉得礼部的胆肥……
只是不知,天子这次,又会如何应对?
还是像上次一样,驳回吗?
又或者……
“大宗伯何意?”
没有过多的耽搁,天子纶音降下,直接点了胡濙的名。
于是,胡老大人睁开眼睛,短暂的迷茫了一下,然后缓步出列,拱手道。
“回陛下,这份仪注,乃是部议的结果,合乎仪典,臣以为可行。”
话说的干脆利落,丝毫都不拖泥带水。
但是,也没有让群臣感到意外,毕竟,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没有胡濙这个礼部尚书点头,李贤是绝没有可能,敢用礼部的名义来上奏的。
朱祁钰眸光闪动,望着好像刚睡醒的胡濙,心中叹了一声。
果然,还是个老狐狸……
胡濙聪明就聪明在,他能够掌握的好分寸,能最大限度的,明哲保身。
这份奏疏,他点头了,但却不是他递上来的,而且,还是礼部‘部议’的结果。
所以,细节上或具体操作有任何的问题,朱祁钰应该问李贤这个禀奏的人,而不是胡濙这个尚书。
至于大方向上,胡濙的态度很明确。
这也是他多年来在朝堂上屹立不倒的原因所在,看似温吞,实则果断,该的罪人的时候毫不犹豫。
哪怕这个人是天子!
但是,这个分寸感,他又拿捏的极好。
这份奏疏,由李贤来上奏,其实也就留有了余地,胡濙虽点了头,但是却并没有强力主张。
所以,如果朱祁钰这个天子要驳回,以胡濙现在表现出来的状态,他也不会拒绝。
反正,该做的他做了,谁也苛责不了他。
至于朱祁钰这个天子心中会不会有不痛快,胡濙其实很清楚,从太上皇归朝的时候起,他这个礼部尚书,在很多时候可能都会两头不讨好。
但是,他是胡濙!
历仕五朝,先皇遗命的托孤重臣,朝中众臣,单论资历无出其右者。
所以,他有这个资本可以不站队。
想想当时,天子要将王直换下去,废了多少工夫,想要换他胡濙,难度只会更大。
他不会狂妄自大到,觉得天子拿他没有办法。
但是,这个分寸感拿捏好了,天子也不会没事就这么兴师动众。
因为,不值得!
一则他留足给天子的余地,二则他本身的资历摆在那。
真的要换,也得是发生什么大事,或者说是胡濙主动求去。
这一点,朱祁钰也明白。
所以,他才会感叹,胡濙是个老狐狸。
他将自己所有的态度都摆在台面上,他并不想倒向任何一方,也不会偏向任何一方,正因为这样的态度,才会让双方都有所顾忌。
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朱祁钰淡淡的道。
“既然大宗伯觉得如此妥当,那么,礼部就照此办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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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的话音落下,胡濙原本带着几分迷茫的眼神,顿时清明起来。
这怎么,和自己想好的剧本不一样啊……
胡老大人眨了眨眼睛,差点就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年纪,以至于连话都听不清楚了。
不然,天子怎么可能就这么答应呢?
事实上,不仅是胡濙,就连朝上其他的大臣,也皆是感到十分意外。
有襄王的那件事情在前,群臣都以为,天子必不会让太上皇再有接触外朝的机会。
可现在,礼部的仪注,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通过了?
“胡尚书?”
殿中静悄悄的,最终还是天子的声音再度响起,胡濙这才如梦方醒,顾不得想其中用意,躬身道。
“臣领旨。”
朱祁钰坐在御座上,将底下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对于他们心里的想法,自然也一清二楚。
但是事实上,在满朝上下,其实没有人猜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襄王之事,他之所以让岷王出面阻拦,是因为襄王是宗室,他如果这么明目张胆的卷入朝局当中,会在朝廷上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大明的宗室是一个顽疾,但是,至少现在还没有显露出他巨大的危害,所以,治理宗室要一步步来,如今宗学都还没站稳脚跟,不宜再对宗室动手。
不然的话,真把这帮宗室惹急了,大的麻烦未必有,但是各种各样的小麻烦,却能够让朝廷头疼不已。
至于说朝臣们普遍揣测的,天子害怕太上皇结交外臣的猜测,朱祁钰只能说,他们把自己看的太简单了。
有过前世的教训,朱祁钰对于南宫跟外朝的联络,其实没有什么约束的意思。
因为,严防死守这条路,他已经试过了。
前世的金刀案后,他察觉到南宫有不轨之心,不顾声名伐尽南宫周围树木,禁绝一应人等接近,铁锁灌铅,命锦衣卫严加看管。
但是,有什么用呢?
所谓百密一疏,再严密的布置,都不可能没有漏洞,即便是现在,朱祁钰也不敢说,锦衣卫这庞大的网络当中,每个人都对他忠心耿耿。
即便如今忠心,又难保以后不会被腐蚀。
偌大的锦衣卫当中,只要有那么几个人愿意居中传递消息,这种种措施,便全部白费。
只是严防死守,毫无用处,所以,何必要做无用功呢?
敌在明处,我才能在暗处。
我若将一切都摆在台上,对面的人,自然会潜藏以待时机。
所以,如果说这道奏疏里面,有哪些地方,让朱祁钰想要否掉它的话,不是什么群臣朝拜,而恰恰是让他率群臣去朝拜。
没别的,他就是单纯的不想见到朱祁镇。
太庙一祭,彻底断了他二人的最后一丝兄弟情分。
如果可以的话,朱祁钰甚至想让群臣自己去南宫朝拜,但是,这显然不太可能。
所以,去就去吧,反正,就冬至这一次而已。
朝局之事,有些时候复杂的让人头晕目眩,但是,有些时候,其实也简单的让人哭笑不得。
但是无论朝臣们心中如何作想,总归,礼部的仪注就此尘埃落定。
然而,胡濙已领了旨意,李贤却还愣愣的站在殿中。
天子准了他的奏疏,原本该是好事,但是,此刻李贤的脸色,却好似被憋了一口气一样。
直到胡濙瞪了他一眼,李贤才如梦方醒,拱了拱手,退回了朝班。
不过,他迈步回去之时,眉头却紧紧皱着,目光有意无意之间,望向了内阁的方向。
恰在此时,内阁当中走出来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最近位于舆论中心的次辅大人,俞士悦。
他同样面色肃然,移步来到殿中,整了整衣衫,准备开口。
然而,就在众臣都以为,他要提起将项文曜调到兵部之事的时候,俞次辅却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陛下,臣弹劾礼部尸位素餐,拖延怠慢,整日只知萧规曹随,庸庸碌碌,对国之大典一拖再拖,实为渎职,请陛下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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