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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
郊迎
十月的京城,已是凛冬季节。
和去岁连绵不停的阴雨大雪不同,这个冬天,直到现在,都没有落雪。
古谚有云,瑞雪兆丰年。
冬季无雪,春季必旱,这对于靠天吃饭的农民来说,是万万不想见到的事情。
这天早上,沉沉的钟声响起,百姓们睁开朦胧的睡眼,往窗外一瞧,却惊喜的发现,落雪已经有一尺之厚。
天空中笼罩着一团厚实的乌云。
鹅毛似的雪花,不知从何时起,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簌簌而落,将京师变成了美丽的雪国。
百姓们欣喜万分,但是顺天府却忙的昏天黑地。
府尹王老大人,是大半夜被从被窝里叫出来的,望着地上厚厚的积雪,他顿时感到欲哭无泪。
这雪早不下晚不下,偏偏正正好好的就赶在这一天。
于是,他只好连夜跟五城兵马司协调,出动官军衙役,扫雪!
当然,这倒不是因为这位府尹大人担心百姓滑倒,而是因为
今天,太上皇归京,天子率武百官,要出城郊迎!
顺天府忙了小半个月,收拾各种破皮无赖,然后净水泼街,黄土垫道,这下子,全白费了。
不仅如此,街面上因为刚刚泼过街,结成了厚厚的冰层,到时候天子的仪仗走过,若是出点什么事情,他这个顺天府尹绝对就干到头了。
于是,连夜扫雪,除冰,重新用黄土垫道。
一直忙到天色蒙蒙亮,才总算是见了成效,地上的坚冰倒是除完了,但是,雪还在一直下
随着沉沉的钟声响起,全城都戒严了起来。
尤其是从宫城到正阳门的大道,更是早就被官军戒备起来。
长长的队伍从午门而出,浩浩荡荡,绵延不断,最前端,是警戒护卫的锦衣卫,往后是迎风招展的绛引幡,黄龙旗,无数的宫人内侍,井然有序的簇拥着宽大的驾辇,徐徐向前。
跟在后面的,是平时百姓们难得一见的达官贵人们,绯袍,青袍,绿袍,长长的队伍绵延不断。
除了必要的留守本衙门的,以及操持祭典的官员之外,京城当中的武百官,无论是正堂官,佐贰官,待选官,尽皆出迎!
太上皇不是喜欢大场面吗?今天,这个面子就给足他!
不多时,到了正阳门外,朱祁钰在成敬的侍奉下,从驾辇上走下来。
今天的他,身着玄色十二章龙纹宽袍,肩悬日月,腰佩大绶,头戴十二旒冕,是为天子冠。
北风呼啸,天色渐明。
鹅毛般的雪花落在他的肩上,玄黑与雪白两种截然相反的颜色,在他的身上相映而现。
如此重要的仪典,自然是早就计算好了时间。
事实上,太上皇的车驾,早已经在昨日就到了城外十里处的驿站当中,正是为了今天的迎候仪式,才没有直接入城。
待得天子圣驾来到正阳门外,太上皇的车驾也早已经起行。
不过片刻,远处有快马来报,车驾已至。
于是,漫天大雪当中,一支孤独的队伍,缓缓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角,透出的是一道复杂的目光。
和玄色衣冠的朱祁钰不同,今天的朱祁镇,穿着的是一身明黄色的琵琶袖十二章团龙云纹衮袍,头上是黑色翼善冠,两条金龙盘旋而上,冠间是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
透过掀开的帘子,朱祁镇终于再一次,看到了他曾经无数次视为樊笼的北京城,看到了曾经让他觉得唠唠叨叨,百无一用的臣。
也看到了,白雪当中,那一袭玄色衣冠,长身玉立的年轻人。
他的亲弟弟,大明如今的皇帝陛下!
浩浩荡荡的车驾,在正阳门前停稳,礼部的仪官按照早就商议好的仪注,三声鸣鞭,声音洪亮。
“跪!”
于是,在场的武百官,齐齐拜倒。
考虑到还有之后的祭天和祭祖,衣冠沾尘有所不敬,所以,礼部这回下了血本户部???,在整个正阳门外,铺设了厚厚的毯子。
因为夜晚落雪,为了避免毯子被沾湿,又临时加铺了两层油布。
所以,老大人们也不必顾及地上泥泞,拜倒之后,齐声高呼,道。
“臣等,叩见太上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洪亮,直欲冲破天穹。
各种各样的仪典,老大人们参加惯了,自然不会掉链子。
但是,在下拜之后,他们却发现,一向最是苛求礼仪的礼官,竟然在这个时候出了错。
他们跪了,也喊了,但是,礼官却迟迟未曾喊起。
于是,不少老大人都有些疑惑的抬起头。
理所当然的,他们也就看到了,一身风雪当中,天子长身而立,丝毫未动,而一旁的礼官,显然对于这种局面有些不知所措。
无他,按照礼部所拟定的仪注而言,此时此刻,天子应当对太上皇行三叩首之礼。
但是,这位年轻的陛下,如今显然没有这个意思。
众目睽睽之下,礼官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所以,整个仪式便一下子卡在了这里。
所幸,礼部的胡濙老大人当机立断,迅速给礼官递过去一个继续的眼色。
于是,礼官这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继续喊道。
“起!”
如是三叩五拜,老大人们一丝不苟的完成,最前头的天子,脚下却像生了根一般,丝毫未动。
无论底下的大臣们此刻作何想法,但是,这种仪典之上,容不得他们胡乱开口。
毕竟,礼官的确不敢管天子,可要是这些大臣们敢有一丝逾矩,纠仪御史手里的鞭子,可不是摆着看的。
接着,群臣礼毕,无数的目光齐齐落在天子的身上。
与此同时,落下来的,还有车驾上的太上皇的目光。
于是,在所有人的注视当中,天子终于动了。
朱祁钰目光清朗,脸色平静,面前的马车早已经被打开了帘子。
他轻轻的抬起头,映入眼中的,是记忆当中,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孔。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瞬间交汇,无数情绪酝酿其中,皆是复杂不已。
于是,正阳门外,兄弟终相见!
依旧是一人坐,一人立。
然而,一切终究和以往不同。
此时此刻,坐者明黄衮袍,在宽大的车驾里,温暖舒适,立者玄袍旒冕,于漫天的风雪中,肩挑日月。
目光一触即收,朱祁钰抬手一揖,声音清淡,道。
“臣弟,见过皇兄!”
问
朱祁钰曾经无数次想过,自己在此见到这个唯一的哥哥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或许是仇恨。
恨他趁自己病重之时,举兵夺位,将自己逼死,死后无帝陵,无庙号,无祀奉,以至于孤魂一身,无依无归,飘荡百年。
或许是愤怒。
怒于他一手葬送了大明蒸蒸日上的势头,令大厦将倾,社稷危难,数十万无辜之人,因他一己之念,葬身土木。
朱祁钰甚至想过,自己可能会有那么一丝丝愧疚。
愧于自己当年的私心与逼迫,或许没有那些怀疑与猜忌,也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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