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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来说,他不该怀疑什么。
但是无论是大梦一场,还是前世重生。
七年天子的点点滴滴,早已经将他这个懦弱平庸的郕王,磨炼成了一个心思深沉的帝王。
回首过往,埋在他心中最深的那根刺。
不外乎是直接导致自己撒手人寰的南宫复辟。
他薨逝之后,浑浑噩噩的游荡在宫城当中。
虽然意外知晓了不知多少宫廷密辛,但是对于这件事情的内情,却依旧瞧的不甚分明。
一则,此事策划之时,他还在位,大多准备自然是在宫外。
宫内知晓内情的,除了直接参与的曹吉祥,恐怕就只有孙太后和自家那位皇上哥哥本人。
二则,虽然南宫复辟十分成功,但兄弟阋墙,皇位相争,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
便是知道几分内情的,也不敢多言一字。
因此即便是朱祁钰自己,至今也不知道,其中来龙去脉具体是什么。
但是话说回来。
这世上之事,只要做了,便会留下痕迹。
他登基之后,后宫诸事皆委于成敬之手。
宫中几处紧要地方,也都是成敬举荐之人担当。
这其中,就包括南宫复辟的主要参与者之一,曹吉祥!
前世,成敬是在五年之后病逝。
并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南宫复辟和他有所牵连。
但是经过了南宫复辟的朱祁钰,却不得不多想一层。
一则,成敬并非一直随侍着他,而是开府后宫中选用而来。
彼时先皇薨逝,今上幼弱,操持这些事务的自然是天子生母,孙太后。
孙太后对他这个庶子,虽不甚上心,但也始终算不上友善。
二则,成敬并非自幼净身入宫,入宫前便是进士出身。
这一点,本是朱祁钰看重他的原因。
但是此刻想来。
成敬自幼读书,深受儒家影响,行事谦逊自矜。
那曹吉祥却不通墨,最喜逢迎之事。
按理来说,曹吉祥应是成敬最瞧不上的那类人。
可当初,却是成敬举荐的他。
这其中蹊跷之处,细细想来,定不简单。
只可惜,前世的朱祁钰,因着得位不正,一心将精力扑在国政之上,希望这样来取得朝野百姓的认可。
对于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却不甚在意。
现在想来,若是他当时多留心几分,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相比之下,兴安虽然因为年轻,有些莽撞,但是胜在忠心可靠。
这次进宫,名义上还是去探望吴贤妃。
吴贤妃是朱祁钰的生母,原先居于永寿宫。
先皇薨逝之后,除了育有两位公主的废后胡氏,及各育有一名皇子的贵妃孙氏,贤妃吴氏,其他嫔妃尽皆殉葬。
今上继位之后,孙氏被尊为太后,居于慈宁宫,吴氏仍为贤妃,但迁居到了较为偏僻的景阳宫。
景阳宫位于宫城的东北角,和位于东南方的慈宁宫相隔甚远。
想来,是这孙太后也懒得多和吴氏打交道。
宫城共有四处大门,可供出入,分别是午门,东华门,神武门和西华门。
当然,这四处大门并非可以随意出入的。
午门又称五凤楼,位于正南方,乃是宫城正门,两侧有两个小门,分别称为左顺门,右顺门,是朝会之时,大臣入见奏事之用。
神武门位于正北方,接连后宫,用作宫中贵人召见命妇,贵女入宫之用,平时也作內监,工匠等人等出入。
剩下的两座大门,则是供大臣出入的。
一般来说,若是天子或太子日常召见大臣,也是从东华门或西华门出入。
朱祁钰虽是觐见贤妃,但是他是外臣,也需从东华门入。
郕王府距离宫城不算很远,马车走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便到了东华门。
他乘的是马车,此刻掀开帘子往外瞧,却见守卫的确森严了许多。
宫门处,从里到外,至少有十三四个侍卫值守着。
宫墙外头,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朱祁钰扫了一眼,还在里头见着了几个配着绣春刀的锦衣卫小校。
宫中不许驰马,不过作为皇帝唯一的弟弟,朱祁钰被赐有肩舆,只需到了宫城外,换乘便是。
他身子还虚着,便没有下车,只遣了兴安下去递牌子,传肩舆过来。
不过等了一会,肩舆没来,倒是来了个熟人。
“下官见过郕王爷,请王爷安。”
来人一身飞鱼服,腰挎绣春刀,身材高大,国字脸,脸色略带阴沉,带着假笑拱了拱手,算作行了个礼。
锦衣卫指挥使,马顺!
朱祁钰目光凛了凛,开口道:“有劳马指挥使,本王大病方愈,受不得风,便不回礼了。”
“咳咳,前些日子,本王因伤寒在府中修养,叫宫中母妃甚是忧心,今儿刚好了些,便递了牌子,想进宫瞧瞧母妃,叫她老人家安心,不想竟惊动了马指挥使。”
现下天色已经蒙蒙亮起,雨也停的差不多了。
朱祁钰掀开帘子,刚说了两句话,被冷风一吹,不由得咳嗽起来。
不管他那是大梦一场,还是前世今生,总归有些事情是不会错的。
今上宠信王振,任由其在朝中大肆结党,纠结党羽。
王振自己,以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身份,提督东厂,把持着司礼监和东厂两大要害。
作为天子亲军的锦衣卫指挥使,自然也是他的亲信。
马顺是被王振保举接掌的锦衣卫,平素依仗王振的权势,气焰也甚是嚣张,寻常人等皆不放在眼中。
如今圣驾亲征,宫中防务,便是由马顺和驸马都尉焦敬负责。
朱祁钰虽然瞧不上他,但是说话也还客气。
这马顺虽然平素目中无人,但是因着朱祁钰是今上亲弟,尚算客气几分。
不过今天却是一反常态,盯着朱祁钰,皮笑肉不笑的说。
“王爷说笑了,太医院那边刚刚回禀,说王爷至今晨方醒,身子尚需好好将养,怎么竟这般着急,要进宫去?”
朱祁钰神色略有些为难,犹豫了下,方道:“不瞒马指挥使,本王这些日子病得厉害,险些醒不过来,母妃性子温弱,心中焦急却不便出宫,遣人一日一问,为人子者,既已安好,自当请见,令母妃安心。”
略停了停,朱祁钰又问道:“我昏迷着这些时日,神思不清,诸般事宜一概不知,一醒过来,便见京城九门封闭,如今到了宫门口,又劳动马指挥使亲自过来,可是京中有何要事发生?或是皇兄大胜瓦剌,凯旋班师了?”
马顺听了他这番话,渐渐放下心来。
别的不说,吴贤妃只郕王这一个儿子,的确是当眼珠子疼的。
这几日郕王昏迷不醒,吴贤妃吃斋念佛,睡不安寝,差点便求到太后娘娘面前,要出宫去瞧儿子。
郕王平素也的确时常进宫请安,若无要事,常常在景阳宫一呆就是一天,孝顺的很。
马顺管着锦衣卫,探听消息本就是拿手的事儿,这些自然是一清二楚。
何况,事情本就如朱祁钰所说,他这几日的确一直都昏迷着,今晨方醒,想来也不可能提早知道什么消息,不然也不会问出这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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