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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这条破裤子彻底被姜星火的名为“细胞”的大剪刀给裁剪烂了。
跟抽象的、无形无质的“气”相比,细胞是能够被普通人在几乎所有生命体上普遍观察到的真实存在,这种真实存在,是构成生命的基本单位,同时几乎不会因为观测者的改变而发生变化。
只要观测手段固定,使用标准的显微镜,那么不同的人,就能得到相同的观测结果。
——千万不要小看这一点。
在传统的各种派别的本体论中,无论是佛家、道家,还是儒家,对于本体论的观测,都是“因人而异”的。
也就是说,不同的人,根据资质/悟性/佛缘等因素的不同,对于各派别的本体论,在观测或者说体悟过程上,得到的结果是不统一的。
这就导致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也有理。
正因如此,三教之间互相争执不休,持续了上千年,对世界的结构和构成,都有自己的一套认识理论,也就是本体论。
但姜星火的“物质一元论”,通过发现微观层面上细胞的存在,完成了本体论划时代的变革。
从此以后,本体论的观测者,嗯,用儒家的话说就是“体物之人”,不再需要个人禀赋,所有人用同样的方法,都可以观测到相同的详实结果。
这样一来,不仅具有眼见为实的说服力,而且这套理论能普及的程度,也极大地增加了。
受众多了,信的人多了,自然就成了公论。
实证主义方法的最大效果,就是“不信你自己看”。
这种效果,在科学原理和实验的普及过程中,已经初见端倪。
譬如热气球气压原理,以及棱镜散射原理,都是能够通过实验复刻的。
正因如此,科学原理才在国子监生中受到追捧,继而流行。
这个道理,在座的诸位大儒都很明白。
所以他们都清楚,一旦今日的成果面世,尤其是以孔希路的名义发布,那么随着显微镜的普及,姜星火以细胞物质学说作为基础的“物质一元论”,将会迅速风靡大江南北,而且理学家们根本无力反驳。
最简单的一个例子就是,细胞物质学说能够实证自己的存在,理学家怎么证明“气”的存在?
证明不了,没这个能力你明白吧。
而除了“物质一元论”这个本体论,基于本体论延伸出的人性论,姜星火显然也下了相当程度的工夫。
“暂且休会吧,诸位且歇息片刻。”
就在这时,胡俨作为东道主,利用了一下手中的权力。
姜星火当然清楚,胡俨这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就像是打比赛,打到最后只能喊暂停。
但他并不畏惧胡俨等人能怎么样,这时候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了,强行推进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不如大度一点,容他们喘息片刻。
“好,诸位且起来活动活动,一炷香以后继续。”
辩论不知不觉已经持续了很久,太学之会的与会众人年龄普遍偏大,平均下来也得五十了,所以确实也都需要稍微休息。
“方才他们说的有点乱我怎么没听明白?”
隔壁的胡汉苍,靠着墙壁,用一口满是广西口音的汉语,向其他人询问道。
实际上,刚才是好几个人一起加入了论战,再加上观点都比较有深度,涉及三教关于人性论的方方面面,所以他听不懂才是正常的。
而且,不仅是几个人七嘴八舌地互相接话,话题的核心,也一直在不断围绕着主线变迁,这就给旁边的听众,造成了严重的困扰。
吕恭这位吕宋留学生自不必说,压根没听懂。
而无论是李杰还是贺段志,这两个琉球国来的资深留学生,也都是似懂非懂的状态,小胖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跟他们面临同样困扰的,就是一直没说话,但在会场中负责记录的杨荣和杨溥。
姜星火基于“物质一元论”的本体论观点,延伸出来的人性论观点,是逐个递出的,整体而言成体系,但在辩论过程中表述比较零碎。
而杨荣和杨溥越是梳理整合,越觉得其中的道理精妙无比,堪称幽微深邃。
第一阶段。
对于理学家的理气和心性,姜星火将理(规律)归属于气(物质),将性(天性)归属于心(人心),也就是物质→规律,人心→天性。
而理学的人性论终极公式:
人心=天地之性+气质之性+知觉
第二阶段。
姜星火认为“知觉”是属于人体的器官性体验,是物质的一部分。
同时,姜星火还认为,“天地之性”并不存在,人只有基于生命运动和细胞遗传的“气质之性”,这就相当于,把“气质之性”也归结为物质派生,同时“高级”的仁义理智之理是性,“低级”的声色臭味之欲同样是性。
由此,得出姜星火的心性论公式:
人心=生命运动+细胞遗传+器官知觉
天性=理(道德)+欲(物欲)
第三阶段。
姜星火认为,人心和天性都是基于物质而产生的,天性中的物欲是为了保证人类生命的正常运动、繁衍、延续,而天性中的道德则是为了端正人心。
由此,姜星火推导出了“理欲统一”的观点。
——理欲统一,强调天理和人欲并非是此消彼长的关系,而是互相依存,共同构成了人的心性本身。
在这个观点下,自然就没有“存天理灭人欲”的道理了,更不可能存在“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说法。
杨溥看着青衫玉带,正与孔希路一起在孔子雕像面前私语的姜星火的背影,心中不仅升起了一股“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感觉。
“一代宗师啊”
听了杨溥的话,杨荣先是一怔,旋即苦笑。
在参加太学之会前,他们与杨士奇苦思冥想了一夜,一同准备了许多预案、话术、技巧。
但真到了现场,他们才发现,基本都用不上。
对于大明的庙堂来说,三杨已经算是才学、能力都相当出众的青年才俊了。
但在学术界,尤其是在参与太学之会的这些大儒面前,三杨的学术水平,还远不够看。
仔细数数,能来参加太学之会的辩手们,哪个是白给的?
胡俨、王允绳,这都是大明最高等级教育机构的一二把手,能在这里教书育人,水平毋庸置疑。
高逊志、汪与立、杨敬诚、曹端,个个都是继承学术一派的大儒,都是现在就被称“先生”的存在,纵使达不到理学诸子的高度,在现在的时代,也是排在最前列的。
胡季牦,安南国儒学第一人,稳居安南学术界第一的位置三十多年。
姚广孝、张宇初,佛道两家的扛把子。
名望威孚海内的孔希路就更不用说了,圣人的人间行走,硬实力稳压姜星火半头的终极boss。
在这些人里边,就连有着“大明第一才子”称号,已经成名十余年的解缙,也只能垫底的存在。
而一个令人感到绝望的事实是,即便是最垫底的解缙,在才学和儒学造诣上,都是能把三杨全方位吊起来打的。
所以,杨士奇的参与,其实是出乎太学之会众位辩手的预料的。
杨士奇之前不是不知道这种差距,他想要一试,也仅仅是不甘心而已。
姜星火给了他这个机会。
而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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