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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指望他们能有多少文化造诣,那实在是难为人了,这东西对于武臣来说,没有两代人是养不出来的当然了,如果养出来了,对武臣来说也未必是好事,因为武臣的本职工作就是打仗,而培养文化素质,第二代人或许还能打,到了第三代,基本就开始走下坡路。
毕竟,文武双全也太难为人了。
这种议论国家大政的场合,谁没文化谁尴尬,反正李景隆是不尴尬的。
李景隆继续说道:“所谓四民皆本,便是说古有四民:曰士、曰农、曰工、曰商。士勤于学业,则可以即爵禄;农勤于田亩,则可以聚稼穑;工勤于技巧,则可以易衣食;商勤于贸易,则可以积财货此四者,皆百姓之本业,自生民以来,未有能易之者也,若能其一,则仰以事父母,俯以育妻子,而终身之事毕矣。”
“北宋取消了过去之前延续了上千年的、对于商人在各方面的歧视,也取消了坊市制度,商人可以在市场里的任意时间进行交易,只要给国家交税就行,这就造成了北宋商业的高度繁华。”
“当然了,为了收税,北宋制定了严格的律法,不允许对商人进行勒索,北宋的商业环境也是有史以来最好的,不仅有专门的官吏管理交易市场,而且禁止缺斤短两,每个市场都有统一的度量衡参考,并且官府保护私产。”
这时大皇子朱高炽插话道:“元初有学者马端临曾言:古人之立法,恶商贾之趋末而欲抑之;宋人之立法,妒商贾之获利而欲分之。”
“那北宋朝廷为了分商贾之利,想来商税一定很重?”三皇子朱高燧也问道。
“非也。”
理财专家、户部尚书夏原吉解答道:“大明是3,北宋是5。”
“拉弗曲线。”
半天没说话的姜星火忽然道。
“拉什么弗?”
“拉弗曲线”,现代经济学的重要概念之一,在姜星火前世,由美国供给学派代表人物阿瑟·拉弗提出,并且作为美伶宗里根的经济顾问,为里根政府推行减税政策出谋划策,里根经济学的基础原理之一,就是减税这一招,非常管用。
通俗的说,拉弗曲线描绘了国家的税收收入与税率之间的关系,当税率在一定的限度以下时,提高税率能增加国家税收收入,但超过这一限度时,再提高税率反而导致国家税收收入减少听起来很奇怪,但实际上道理很简单。
因为较高的税率将抑制经济的增长,使税基减小,税收收入下降;反之,减税可以刺激经济增长,扩大税基,税收收入增加。
所以在某些情况下,想要增加国家的财政收入,课以重税并非是一个好选择,相反,降低税率反而会起到刺激经济活跃,增加财政收入的效果。
姜星火给奉天殿内的众人大概解释了一下“拉弗曲线”的道理,让刚才脑子里只有【加税、加税、超级加倍!】的朱棣大概弄明白了,原来拔毛不是越狠越好,得细水长流。
“所以王安石搞市易法,便是因为北宋的商业足够发达,商人足够多,交易量足够大,就如同青苗法一样,北宋的两条国策‘不立田制、不抑兼并’、‘四民皆本’,才是根源所在。”
“大明有这个基础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当然没有!
田地制度上,大明实行鱼鳞册、黄册的“双册”制度;商业政策上,大明执行严格的“重农抑商”政策。
这两种政策,几乎是与北宋截然相反的。
朱棣问道:“那国师以为,大明同样也要‘不立田制、不抑兼并’、‘四民皆本’吗?”
听闻此言,就连一直默默地当隐形人的内阁众人也停下了手中的笔,认真以待。
“不能!”
姜星火严肃地答道:“王安石变法给我们的变法,提供了最直观的参考样本,而从中得出的经验教训就是,田地制度绝对不能贸然改变!”
听到这句话,内阁众人松了口气,黄福、蹇义也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
鱼鳞册、黄册的“双册”制度虽然有种种弊端,但却是大明朝廷控制人口和土地的最重要政策手段,如果这都要改,那显然是天都得塌了。
“姜星火虽不算老成谋国,但这一点倒还稳重。”兵部尚书茹瑺看着姜星火,心头暗暗道。
虽然他是跟着皇帝的态度走的,但茹瑺的心里并不是特别地支持变法,在茹瑺看来,不胡乱折腾就是最好的,如果姜星火连田地制度都打算动,那就是真的动摇国本的事情了,哪怕是茹瑺,也不得不违背皇帝的态度直言劝谏。
听到不动田地制度,朱棣也很满意。
别的都好说,动摇不了国家根本,但田地制度这种东西闹不好,是真的会搞的江山倾覆的王莽的例子还不够鲜活吗?
“但四民皆本,却是要以加以借鉴的,因为这直接关系到了刚才说的第二要务,也就是通过对市场的挖掘来获得经济收入,充分活跃国内市场。”
姜星火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不管是王安石变法还是我们的变法,核心目标就是快速改善国家的财政情况,并且最好是不留隐患地改善那么天下田地总量有限就意味着农业税有限,大明每年能收上来的农业税是一定的,所以我们要看向商业能为国家提供的税收,也就是国内商税和海外贸易,海外贸易方才已经分析过了,姜某要说的,便是我们如何吸收王安石变法在商业上政策失败的教训,以及王安石到底失败在了哪里,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让商业上的变法成功,从而让国家的财政实现快速增长。”
姜星火的目的当然不是让大明财政快速增长,让朱棣有花不完的钱去建立千古一帝的功业,事实上,不知不觉间,姜星火已经把邪龙破壳而出的最重要条件深埋了下来。
“方才说了,王安石的方向是对的,确实要用动态的眼光看问题,国家要用动态的理财术,但王安石选择的路是错的,因为有几样活跃市场的东西他不懂,也就是我所说的产权基础、中央银行、商业钱庄、公司制。”
“产权基础是什么?”朱高煦适时问道。
“商业交易的最重要条件是什么?”姜星火反问道。
“公平交易?”
“不。”
姜星火摇了摇头,说道:“最重要的条件是——财产私有。”
“如果你的财产随时可能会被剥夺,那么就算你公平交易,又有什么用的?或许下一瞬间,你的财产就不是伱的了。”
这里要说的是,姜星火最想实现的,当然不是财产私有,而是相反的一条路,但基于目前15世纪的具体时代条件而言,显然是先搞财产私有,把邪龙孵化出来更为靠谱一点,毕竟历史是螺旋上升的嘛。
但是这一点,却并不算出乎意料地引来了一片沉默。
原因也很简单,这一个名义的问题。
从名义上讲,在封建皇权时代,“朕即国家”。
整个大明的一切,从法理层面,都是大明皇帝的所有物,个人不存在私产。
皇帝一般不会派人冲进你家,把你的家里的财产充公,但皇帝毫无疑问有随时、随地、随意、随人地行使这样权力的法理依据,这也是皇权至高无上的重要的表现。
如果承认财产私有,那就意味着对皇权的破坏,这是朱棣这个皇帝,乃至他身旁的皇子和国公们所不能接受的,因为他们的权力,从根本上讲,都源自于皇权。
“臣民名义上财产私有,朕断然不能接受。”
触及到了朱棣的底线,朱棣明确地表达了他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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