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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把胡里改部阿哈出替大明招徕建州女真各部及野人女真,比作“扼我咽喉,掣我右臂”,因而想方设法要解除来自胡里改部的掣肘。
朱棣又不傻,抹杀女真归抹杀女真,他可不打算替李氏朝鲜的太上王李成桂拔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把女真人一次性抹杀光了,辽东不就被朝鲜占便宜了吗?
相反,朱棣已经让郑和探听清楚了,在姜星火预测的一个未来里,取代大明的,乃是爱新觉罗氏,也就是建州女真斡朵里部。
所以,朱棣稍稍改变了一下策略,打算先让顾成派兵协助胡里改部首领阿哈出,同时许以官爵赏赐,先抹杀斡朵里部。
毕竟用山里渔猎生活的女真人,来对付另一群女真人,才是效率最高的方式。
至于胡里改部会不会就此坐大?
不可能的。
等朱棣在未来的两三年内,逐一解决掉秦王晋王、日本,就轮到剩余的建州女真和朝鲜了。
胡里改部即便发展壮大,也只有两三年的时间,能成什么气候?
上了朱棣的小本本,那就是族谱消消乐的结局,没有意外。
说到底,如今的建州女真,哪怕是最强的胡里改部,也不过是数千男丁的规模,斡朵里部则只有不到一千男丁(历史上猛哥帖木儿败亡时,部族迁徙者仅有三百户)。
所以,根本就是朱棣动动手就碾死的问题。
之所以朱棣只打算先碾死斡朵里部,而不是把建州女真三部里的胡里改部、托温部一并碾死,便是不想让李成桂占便宜的心态在作祟罢了。
等料理了国内的藩王和国外的日本,剩下的女真人一个也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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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炽转身,与几位内阁成员一道走向皇城内停放马车的地方。
宫城此时早已落锁,成年皇子也委实不该继续住在宫里,朱高炽便欲回自己的府邸歇息。
而尚书们则是陆续散去了,纷纷赶回衙门继续加班处理公务。
嗯,也是跟自己的门生故吏们,商讨一下在马上要到来的大变革中,能获得些什么利益。
毕竟,无论是重新划分设立的南北直隶,还是推行更化变法的相关官职,在文官系统内的各个山头眼中,都是一块块飘香冒油的肥肉。
胳膊拧不过大腿,既然手握军权的皇帝铁了心要干,与其反对,还不如想办法捞点好处。
还是那句话,现在的南京朝廷里,骨头都不太硬了。
到了马车停放处,内阁几人陆续告辞。
皇帝心腹金幼孜就不说了,今天意外发威的老实人胡俨、墙头草胡广、谋身的杨荣,还有立场没那么坚定的黄淮,统统都没留下。
只有解缙和杨士奇留了下来。
而且是不避讳宫城里必然存在的锦衣卫、金吾卫等间谍机构的监视的情况下,留了下来。
显然,解缙和杨士奇这对始终暗里较劲的冤家,此时冰释前嫌,选了坚持自己的庙堂立场,头也不回地跟着朱高炽一条路走到黑了。
“走走?”
朱高炽三人沿着宫巷走着,一路无言。
走到了外五龙桥,解缙才开口道:“殿下,臣斗胆猜测一句,陛下刚才所思所想”
解缙说的是,刚才结束会议时,走出内阁值房的皇帝,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杨士奇闻言,想要避过身去,下一瞬,却又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一条线上的蚂蚱了,解缙就算猜度圣心,此举有作死嫌疑,他也没法避嫌。
解缙自然知道自己说这话是冒风险的,但其人欲言又止,似乎不知该怎么措辞,机敏如他依旧踌躇了几息,方才说道。
“臣认为,陛下心里恐怕在想如何对待还有最后一节课就要出狱的姜星火。”
“没错。”朱高炽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杨士奇捋着不算长的胡须叹道:“唉,陛下乃天纵英主,岂能为一人所扰?可偏偏是这个姜星火谪仙临世,说不得便是姜子牙与周文王那般的风云际会。”
“这本应该是天意,却令人感慨。”解缙亦是苦笑道。
如果朱棣是周文王,谁是周武王?
如果论配不配得上“武”字,在他们看来,朱高煦的概率,可比朱高炽大的多了。
“既然已经到了今天的地步,南北直隶竞争推行更化变法,是不可避免的了,那么也没什么好瞒你们的。”
朱高炽看着解缙和杨士奇,这两个已经对他做出了行动表态的青年才俊,算是吐露了一点心声。
“听完这最后一节课,父皇打算拜先生为大明国师。”
“什么?”
“国师?”
解缙和杨士奇齐齐一楞,有多少年,没出现过“国师”这个称谓了。
国师,便是一国之师!
何等煊赫,何等尊荣?
根本不是轻易常设予人的位置,只有对于国家极为重要,重要到不可替代的人,才能坐上这个位置!
可转念一想,两人又不得不服气。
姜星火配不上这个位置吗?
当然配得上,他所提出的任何更化政策,单拿出一两条来,都配得上这个位置,更何况是那么多条。
“可是。”杨士奇苦涩地说道,“姜星火,如果成为大明国师,又站在二皇子那边,我们恐怕真的无法与之抗衡。”
解缙神情落寞地说道:“我不如姜星火远矣。”
朱高炽反而安慰道:“你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为何?”
解缙若有所思:“是因为殿下觉得,陛下不会让姜星火破坏平衡吗?”
朱高炽没有回答,他也只是某种猜测,并不能落到实处。
不过,依照朱高炽对姜星火人品和性情的了解,这种经天纬地之才,要做也只能做拯救苍生黎庶的大事,决不会囤于一己私利,更不屑于纠缠进什么储君之争。
换言之,恐怕父皇要做的更化变法,以及两个皇子通过更化变法所做的竞争,也不过是姜星火改变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罢了。
朱高炽转身继续往前走:“咱们换个话题,且不论姜先生的影响,便是如何在南直隶推行更化变法,你们可有想法?”
“先难后易。”解缙答道。
朱高炽停住脚步道:“此话怎讲?”
“《变法八策疏》里,第六七八条,也就是国债、钦天监、礼部职权,其实是不需要殿下做什么的。”
“而难点从难到易,则是第二、五条,第四条,第三条,第一条。”
“也就是调整科举内容宣传圣王之说最难,推行税制更化和推广摊役入亩较难,推广考成法反而最简单。”
杨士奇听罢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这就是因为施政对象不同形成的难易差异了。
官吏是有数的,南直隶加起来最多几千人规模的官和一万人出头的吏,所以即便官吏再不愿意,考成法也能硬推下去。
税制更化和摊役入亩,在鱼鳞册和黄册上,也是有数的,南直隶调整后的九个府,数百万人,都在“双册”上,困难一点,也能组织起来。
可是调整科举内容,宣传圣王之说,就涉及到无形的人心了。
施政对象压根不是某个个人,而是人们心中信念,这自然就比对付有形的个体难得多了。
可反过来讲,解缙说的也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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