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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炽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苦笑道:“为父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朱瞻基认真地点了点小脑瓜。
而朱高炽,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儿子说这件事。
毕竟这不是个人的抉择,而是涉及到皇位、派系、道统是涉及到无数人的抉择。
朱高炽的个人好恶,在这种抉择面前并不能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而朱高炽很清楚地意识到,姜星火只要出狱,按照姜星火的性格和理想,跟江南士绅阶层对着干是必然的。
可这也同样意味着,朱高炽几乎不可能跟姜星火站在同一立场。
因为如果说之前摊役入亩等举措,还能解释成朱棣逼着朱高炽做,而朱高炽可以预见地是,姜星火出狱后的种种举措,自己如果跟姜星火站在同一立场,那就没法向自己的这些支持者们交代了。
而如果失去了江南士绅阶层的支持,仅仅依靠在靖难之役期间所统辖拥有的北方行政系统的支持,朱高炽可以说是提前宣告在立储之争里出局了。
这便是朱高炽的顾虑所在。
而就在朱高炽踌躇之际,朱瞻基却忽然说道:“父亲大人,若是姜先生出狱了,您不妨把我送到姜先生身边吧。”
“你说什么?!”
朱高炽愣愣地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我想拜姜先生为师!”朱瞻基却一本正经地说道:“父亲大人,姜先生乃是数百年都难得出一个的绝世风华之人物,孩儿与其随寻常大儒读书,远不如追随姜先生。”
“另外,孩儿年纪小,二叔不会也不敢把孩儿怎么样。”朱瞻基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您不可能追随姜先生学习,可有孩儿在姜先生身边,总比您跟姜先生没有任何交集,要强得多。”
朱瞻基的话没有说透,可朱高炽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容为父再想想。”
朱高炽沉默片刻,复又说道:“等姜先生出狱,你皇爷爷定会安排为父与你二叔,或是抽签或是抓阄,按照大明现在确实需要南北各镇一人的需求,到时候该是有个结果出来的。”
“等出了这个结果,为父再决定,要不要送你去姜先生身边学习,你觉得如何?”朱高炽作为这个时代的父亲、家长,难得地征询起了儿子的意见。
“孩儿万难不辞!”
朱棣入狱
诏狱,倒数第二节课讲课之日。
“所谓桃花源,不过是苟活的理想乡,可惜终于没人能实现,倒是诏狱反倒不妨称得上是一个小小的桃花源。”
姜星火站在监牢里扬声言语,大约是引用了几分迅哥儿的腔调。
“每日两餐,不虑冻馁;起居有定,不会伤生;构造坚固,不会倒塌;禁卒管着,不会犯罪这诏狱住在里面,何等安全,真真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了,但缺少的就有一件事:自由。”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郑和对于姜星火时不时地发表奇奇怪怪的言论,已经彻底免疫了。
有的时候,郑和根本无法辨别清楚,姜星火的言论到底是在讽刺、阴阳怪气、感慨时事、借古喻今还是都兼而有之。
不过郑和今天显然没有心情,再认真辨别姜星火话语里潜藏的意图了。
原因很简单。
——朱棣要来了!
虽然郑和看不见隔壁监区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但是郑和很确信,至高无上的大明皇帝陛下,此时此刻应该已经驾临了他忠诚的诏狱。
这倒数第二节课,皇帝肯定是要来亲自入狱听的,而不是隔着一面时好时坏的窃听扩音墙。
事实上,经过纪纲冷汗直冒的诊断,那面陶瓷裂隙与日俱增的墙壁,已然上了锦衣卫的重点重建工程项目的清单里。
但是能不能重建好,什么时候能重建好,可就没人能说得清了。
郑和没有心情搭理姜星火,卓老头却很有心情。
吃得好,睡得好,生活又有了新的判头,啊不,盼头,卓老头非常乐意有人跟自己多说点话。
而之所以大上午的,明明外面都日上三竿了,在诏狱监牢里大家还是选择躺平昏睡,主要是因为在诏狱中,可以说是实在无事可做。
其实诏狱中不乏儒生和官员,而在这里没人搞狱中吟诗作赋彰显气节那套,倒不是不想让大家看看自己的文人风骨。
第一个原因是因为诏狱是不管午饭的,早晚就给两顿汤水,只要活动言语多了就没力气。
这当然也是监狱的惯常管理手段,给囚徒吃的太饱有力气越狱了怎么办?何必给自己添麻烦呢。
当然了,对于文人来说,逼格是第一制造力。
从前还是有人想树立一下自己的逼格的,但可惜。
第二个原因就是,诏狱里是有真大佬的。
比如动不动就跟姜星火来一句“蹲在你隔壁的,是洪武二十一年太祖高皇帝亲点榜眼、户部右侍郎、大明著名才子、一代儒学宗师”的那位卓敬卓老头。
人家卓老头可是被永乐大帝亲口说“国家养士三十年,惟得一卓敬”的人物,这种人都没吟诗作赋,寻常儒生哪敢开口?
再加上诏狱里空气混浊,呆久了自然就犯困了,所以昏睡度日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卓敬干脆接茬道:“那姜小友不妨说说,既然这诏狱都是桃花源、理想乡了,那作为代价,牺牲一下自由也未尝不可吧?”
“漏漏漏!”
姜星火摇了摇头,只是继续引用迅哥儿的话道:“古训所教的就是这样的生活法,教人不要动。不动,失错当然就较少了,但不活的岩石泥沙,失错不是更少么?我以为人为向上,即发展起见,应该活动,活动而有若干失错,也不要紧。惟独半死半生的苟活,是全盘失错的。因为他挂了生活的招牌,其实却引人到死路上去!”
“姜小友到底在讽刺谁?”卓敬反而一时拿捏不定。
姜星火说的是诏狱里的囚徒,但是卓敬百分之百确信,姜星火想说的,绝对不是诏狱里的囚徒。
姜星火一脸无辜:“我没有讽刺谁啊!你别冤枉好人。”
卓敬皱了皱眉,看着姜星火那边墨迹未干的纸张,总觉得姜星火确实意有所指。
就在此时。
“出来。”
狱卒带着木枷把一名面生的囚徒带走,不知道是去审讯还是拷打,这点小事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等这名囚徒被带到刑室,卸下了木枷,方才从容参拜。
“指挥使大人!”
只见当面之人,身穿盘领右衽纻丝绯袍,以金荔枝腰带束腰,俨然是朝廷三品大员的模样。
此人非是旁人,正是纪纲。
显贵不能耀目于人前,便如锦衣夜行一般,纪纲当然不是这种人,所以他选择直接穿公服。
纪纲端坐在太师椅上,手捧着茶,轻轻抿了一口后说道。
“起来吧,让你扮囚徒也是辛苦了。”
郑和入狱之前要求纪纲不要探望、不要特殊照顾云云,纪纲自然只是表面答应。
暗地里却是派了锦衣卫假装成囚徒,随后一步潜入诏狱,暗中观察郑和和姜星火、卓敬等人的一举一动。
除了收集几人的情报,验证自己的推论外,纪纲也有保护的意思。
毕竟上次谷王谋反的时候,诏狱就出事了。
虽然如今谷王已经被圈禁在了中都凤阳,谷王府上下被朱棣屠戮一空,但谁能保证没有第二个谷王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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