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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是!”

此时家乡的苇亭,刚下过雨,开过荒的田地旁,野草生机旺盛,纷纷挺拔。

孩童们赶在天黑前跑来拔草。大人最厌恶踩在泥里,孩童们则相反,还嫌泥巴盖不住脚面哩,故意把泥糊到小腿肚才满意。

有小童问王荇:“听你二兄说,你明日出远门?是真的吗?”

“是的。”

王蓬立即扬声:“咋样?不是我乱编吧?”

另个小童鸭子步趟泥过来:“阿荇,你要去的地方远吗?比到浔屻乡还远吗?”

王荇不敷衍小伙伴,讲道:“比到浔屻乡的距离远,可是浔屻乡很宽广的,要看具体到哪?若是跟浔屻乡最南边的距离比,那还是浔屻乡远。”

众小童茫然……听不懂哩。

王荇:“我给你们画个圈,一瞧就能明白。你们看,比方这里,是咱们苇亭;这里,是我要去的清河庄;这个大圈,是浔屻乡……”

王禾来寻俩从弟的时候,见小童们没有一个在拔草,而是围成圈,此起彼伏的“哦”声不断。他唤:“阿蓬、虎头,回家了。”

更远处,桓真与袁彦叔并肩而行,前者停下来,欣慰的看着王荇。明日小家伙得出趟远门了,去清河庄参加入学前的考试,虽说已经定下正式学童的名额,但成绩也不能太难看啊。不然不仅丢他桓真的颜面,更丢张夫子的颜面。

他嘱托道:“阿荇聪慧,但年纪尚幼,又从未出过远门……”

袁彦叔竖起三根手指:“你已说第三遍了。”

“我不是怕你一见袁伯父,只顾自己胆怯、顾不上我同门了么?”

袁彦叔竟没反驳,而是取下草笠,颇认真的问:“说实话,若非你我长时间相处,你真能瞧出是我?”

桓真歪头打量,指他左脸:“起皮了。”

袁彦叔“唔”一声,一直以来,他脸上的络腮胡都是假的,短须用的是猪毛,嵌在特制的柔皮上。因他整日风尘里来去,还常戴笠,苇亭之人、包括王葛,都没发现袁彦叔的相貌是伪装过的。

清河庄新请的训诂学大儒,就是袁彦叔之父袁山甫。袁山甫多年来不受官,一直在扬州推广儒学,将族中部分土地和屋舍,改为儒学舍。

袁彦叔不知阿父为何答应来清河庄治学,莫非……阿父晓得自己在踱衣县了?

父子二人近两年未见了,袁彦叔确实想念阿父,但更怵那根抡起来如幻影的竹尺。他同情的看向笑嘻嘻回家的王荇,问:“非得让阿荇今年入学吗?”或许明年阿父就离开清河庄了。

“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你看你,为何能成为我等效仿的俊才?就是一直深受袁伯父的严厉教导啊,啧啧。”

王荇和二兄手拉手回来,俩人舀着一个盆里的水,清洗脸上的泥点子,边洗边玩闹。此时小家伙哪知道,他在清河庄要经历一场怎样的求学之道。

更不知道,袁夫子有个绰号,叫“袁服紫”。不服?就打的尔等手紫!

月照两地。

竹区五院里,郑娘子想通了自己为何失败。

非她蠢!她好不甘啊,好愤恨!非恨王葛,而是恨被逐出急训营的林小娘子。

“都怪那竖婢,要不是她一遍遍的说,说我等匠人都没见鹤,我岂能被她的话带偏?我岂能不搏一搏,刻一个『鹤』字、试着能否过关?我为何连试都未尝试此法?就是禁不住顺着那竖婢的话去想了,思虑窄了。是她害我!”她越琢磨,越难入睡。

次日,匠娘们更早出门,都知道固定任务越来越难抢了。

郑娘子是后半夜才睡着的。等她醒了,惺忪眨巴两下眼,屋内昏暗,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往两侧一打量,立时惊坐!

除了她,屋里没人了!

跑过去打开门,大好阳光刺痛她双眼。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她又气又恼又羞,气自己为何睡的这样沉?恼谁最后一个离开的?为什么不喊她一声、反而把屋门关的这么严?羞的是自己贪睡的事情万一被传出去……

来不及思虑这些了,她得赶紧去寻运气任务。

就在她匆匆跑上南游廊时,看到了迎面过来的王葛。

郑娘子欲哭无泪,完了完了,王葛都完成任务了?那现在得是啥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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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号,7号恢复更新。

168 井井有条

六月二十七。

急训营第六日。

王葛所在的竹区五院,有五名匠娘或没领到任务,或未完成任务。

六月二十八。

郑娘子等四人因任务连续失利,被急训营淘汰。她们必须在明早辰初前离开林木苑。

郑娘子懊悔不已,辰初正是准匠师抢任务的时候,从今往后,这种争抢跟她无关了。失去方知机遇可贵,这些天她为何不再努力些?为何不跟王葛、孟娘子一样晚睡早起?为何整日只知抱怨,忘了最初学匠技时的奋进之心?

这晚,司马冲的七个“智囊”集全,夜禁后,由谢奕、陆贼曹押离。两个匠娘、五个匠郎,以后再不是匠人身份了。他们被搡进一辆封闭的骡车里,黑暗中只闻畜蹄、轱辘声。没做成司马冲交待的事,回踱衣县后,对方还会兑现许给他们的荣华吗?他们失去的,跟将来得到的,孰多孰少?真的值吗?

六月二十九。

城门一开,谢奕跟几个贼曹吏出城。他本想再赖在林木苑几天的,可是不行,将七个傻货交给司马冲后,他得去南山馆墅。

阿父命他接手匠肆。南山上制墨、制油、制皮的匠肆停一半,纸肆尽停,要全部改为船肆。阿父还言,琅琊王氏清河庄的产业也停了大半,在南江对岸置下一大片临时匠肆,也要制船。

为何都急着制船?造战船、商船还是……远航船?

谢奕心头千端万绪的时候,清河庄内,小王荇开始做题了。连考五天,今日考的是《尔雅》。上午写,下午诵。

露天场地,正好一百名小童,王荇不知道留取多少个正式学童,也顾不上琢磨这些。他只知道,自己必须要争气,拿出所有的本事。阿姊说过,平日万般辛苦,为的就是关键时候稳住。他不会负家中期望的,不会负张夫子远隔千里都在记挂他,更不会负桓阿兄、袁阿叔孜孜不倦的教诲。

监督考试的共三位夫子,当中腰背最为挺拔之人,始终在考场中巡查,每个小童处都要停一停。

他就是陈郡大儒袁山甫。袁夫子双手抄在前,右手中的竹尺是毛竹制的,两尺长、三指宽,比寻常夫子打手的竹尺长且宽,上面斑驳全是刮痕。

题很多,少部分小童既识不全题目的字,也不知如何答,怎么办呢?临来的时候家中长辈嘱咐了,不能空着不答,那就画圈呗。他们年幼,擅长的是诵书,字都会写的话,还来此修学做甚?

清河庄小学的入学年龄,普遍六至七岁,要比南山小学的学童长。五岁的只有一个,就是通过桓氏关系而来的王荇。

袁山甫来到王荇的书案旁,多站了一会儿。怎么觉得此子写的个别字,开阔恣肆,颇有自家彦叔的运笔之势呢?在此子这个年纪,能体会些许汉隶的雄厚之风,这很不容易啊!

大儒就是大儒,没看走眼。桓真初建苇亭,太忙了,袁彦叔就接过了教导之责,他手把手的教王荇如何运笔,良师出高徒,与其余小童一比,立显高下。

清河庄四周全是牧场,青草萋萋,碧水环绕,几个放牛的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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