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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贾风傍晚归家后,族弟正巧也回来了,说那几车竹笼就是一个外来的货郎,跟本乡货郎斗富买下的,租了临水亭的车队运往外地,和乡正同行是凑巧顺道。

所以村北王户跟乡正、乡吏全无关系!

既如此,贾风何必自贬身份,亲自走了趟柴门小户。所以他越想越窝火。

王家院门口,王蓬、王荇看着竹料,王葛与大父轻拿轻放、将竹秆抬进次主屋,吃一堑长一智,可不敢放杂物屋了。最后一节搁在院里的草席上。

王大郎坐在草席一角编织竹筲箕,一并看护着王艾,不叫她乱跑。他手上缠着布,掌心、指头上全是被竹划伤的口子。现在他更体会到虎宝的不易,原来一根根薄竹条那么锋利。

忙活完,王翁回主屋放好那二百个钱时,又想起贾地主的假大方,郁闷叹气。

王葛把篾具全部备齐,将院里这节竹料竖起,此竹筒较粗,她用自制的竹尺、炭笔在顶部标记出竹料所需的宽度(一定要比竹样宽),全标完,可劈出二十二根。

篾刀昨晚就磨好了,直接上手。

咔咔……

割竹筒的动静让王翁心都提起来了。虎宝这名字真是起对了,孙女干活是真虎啊,换作是他,不得仔仔细细标记好几遍,下刀前不得再犹豫犹豫?

篾刀并非一劈到底,仍是先将竹筒一分为二,然后她箕坐在席上,斜抱着半边竹筒开始沿篾刀割的每道口、一割到底。劈好二十二根后,才注意大父坐她对面,正悄声的叹了口气。

“大父?”

“嗯?哦……我想了下,与其坐等竹料不够用,不如提前备下。”

“大父,我是想起忘拿工具凳了。”

“我去拿。”王翁心不在焉的去杂物屋。

王葛既知道大父在愁啥,就好办了。

她拿起一根竹条开始起竹片,将头层青篾剥离出来,去掉竹皮后分为三层,这时每层已经很薄了。

工具凳拿过来后,她固定匀刀,间距两分。

先将一层青篾放平,从匀刀过来一丁点位置,余下的用自制的竹镊轻夹,镊子要紧邻匀刀、令青篾平面平行于凳子的平面。

右手在匀刀另侧捏住青篾头端,不疾不徐一扯!

宽度成!

这一步骤,犹如牵扯竹条挤过狭窄关道,多余的尽被撕去,所以被称:过剑门!

王翁和王荇都见过很多回,不觉得啥,可王蓬是头次见,他瞠目结舌,觉得从姊太有本事了,软软的竹条在从姊手里咋那么听话?

过剑门之后,是过刮刀。

从冯货郎那买的刮刀,并非可固定在工具凳上的那种,它就是一个铁片,有圆豁、有平豁,手柄是用麻绳缠的。

令王蓬觉得从姊更有本事的画面来了!

49 雕刻为道

要达到竹样要求的光泽度,一根青篾最少也要过四遍刮刀。她将刮刀竖放左掌,除了食指外的四根手指固定刀身。食指平伸,垫一块葛布,微抵刮刀的平豁。右手牵着柔软、两尺有余的竹片,在食指与平豁中间的缝隙轻轻一扯。

竹屑卷曲、零碎轻飘的坠落。

她把竹片翻面,重复刚才的操作。

四次之后,放下刮刀、葛布条。

左手执一端,右手从左至右一捋:滑如缎。此刻竹片表层的明澈,连霸道的阳光都只能为其增色。

目瞪口呆的王蓬终于恢复正常喘气,此刻,王葛粗糙的手,在这孩子眼里变得无所不能。

王葛将竹条拿给大父,再打开贾地主的木盒,问:“大父帮我看看,是不是一样?”

王翁一比较,后知后觉道:“这、这就成了?”

“昂。一个钱一根,还想咋的?”

“你不是说按着竹样来,很容易制坏么?”

“昂。不过那是一般匠童,我是头等匠童,不一样。”

王翁的烦恼烟消云散,旋即训道:“你这孩子,不早说。行了,没啥事了我去田坡。”

“有事有事。大父,这段时间让从妹烹食吧,我想多腾出时间,先把贾地主的活干完。”

“也好,我今日就叫你二叔带阿菽早回来。除了去井边洗衣,院里其余杂事你也不必管,放心交给阿蓬和虎头,我瞧他俩干的挺好。”

王蓬、王荇都骄傲的挺直小胸膛,王荇朝从妹招下手,王艾笑着跑过来,有样学样,也站的笔直。

王蓬叉腰,冲么妹大笑:“哈哈,你还真是个黍粒个头!”

王翁拧住孙儿耳朵一提溜:“说!跟谁学的?哪有这样骂阿妹的?”

“疼、疼,大父饶我!跟从大兄学的,从大兄昨天就这样骂从弟的,哎呦!”

王翁气的甩开手,这一下子比刚才拧的还疼,王蓬“呜”的哭着回屋。王艾并不懂自己被骂,追着阿兄去哄他。

“阿禾这小崽子,竟学些脏话,黍粒是吧?看我不把他打成个黍粒!”老人家气呼呼背上筐,拿上农具。姊弟俩送到院门口,王葛往回走时,发现阿弟没跟上,他耷拉着小脑袋瓜站在原处。

“呦?这是谁家小童?”她蹲阿弟跟前,笑着哄他,“这么俊,没人领回家我可要啦。”

王荇破涕为笑,左、右手的食指戳啊戳,承认自己犯的错:“其实刚才从三兄骂人的话,是我教的。我故意问他,从大兄骂我『黍粒个头』是啥意思?然后从三兄告诉我,可能是骂我小矮子的意思。我反过来告诉从三兄,说从大兄骂错人了,家里可不是我最矮。再告诉他,等从大兄归家,肯定再拿『黍粒个头』这话骂阿艾。”

王葛:“所以从昨天到今天,你都没有骂过别人呀,你只是实话实说,有何不对?”

“阿姊不觉得我教唆了从三兄么?”

“他比你大,都能被你教唆,那他活该。呀!我咋能这样说从弟。”她假装心虚的一捂嘴。

“嘻嘻。”就是这么奇怪,王荇一下就没心事了,搂住她脖子。

王葛笑盈盈抚着他后脑勺。她视线正对着院门外头,刘泊走到王家院前,停住。

“刘阿兄?”王葛抱起阿弟迎对方进来。

尽管王大郎眼睛看不见,刘泊依然规规矩矩行了见长者的礼。王葛将工具凳搬到一边,和刘小郎跽坐于席。

王荇给阿姊和客人倒了竹叶水后,乖巧的坐到阿父身边,用手挡嘴,悄声告诉阿父:“阿姊认识的这个刘阿兄,长的可好看哩。”

刘泊注意到小童不断打量自己,就冲王荇微笑,点下头。

王荇一拧身,难得腼腆起来了。

“刘阿兄莫非昨天就来了?”王葛问。

“是。我想制一方石砚,明日进野山寻石。”

“野山很危险,你可不能独自进山。”

“家舅近段时间一直在贾舍村,明日护我进山。”

王葛明白了,刘泊的舅父肯定是临水亭的亭卒或乡兵。那刘小郎更不会无缘无故来自家。

刘泊不喜寒暄,取出布囊中一物,打开包裹的葛布,呈现一对竹簪。

王葛隐隐猜到对方来意了,她一笑,说道:“这是我雕刻的,没想到这么巧,被刘阿兄买了。”

“不算巧,是我跟冯货郎提及你的匠技,言你与别的匠童不同,绝不负头等匠童之名。”

原来如此,其实她一直都觉得冯货郎专门来寻自己收货,有点说不通,要知道乡里有不少老篾匠,他们是考不过匠人试,但专心从事编织多年,制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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