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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目光凝重,回过头时却已经是脸色平静。
他望着眼前这些脸色焦虑的随行官员们,轻声开口:“拦水坝、减水坝毁了,朝廷还可以调拨钱粮,潘德善还可以继续带着河道总督衙门的人重新修建。
治河是国策,是我大明能否万世长存的根基,是洪武新政不可不做的事情!
孤不相信,我大明办不成这件事。
孤不相信,人难胜天。
孤坚信,人定胜天!”
说完之后,他便重新看向手拿着凤阳府急奏的孙成。
在他身边的高仰止心中微微安定,太孙的话没有提及太多,但是却已经将这桩事给定性了。
这就是一场天灾,而非人祸。
如此,不论是河南道三司衙门还是河道总督衙门,亦或是身为河道总督大臣的潘德善,都能够从容应对接下来各方的考验和审视。
只是,拦水坝和减水坝被毁,当真只是天灾?
高仰止心中存疑。
而那头,孙成已经在朱允熥的示意下,翻开凤阳府送来的急奏夹板,开口念了起来。
凤阳这边的急奏很简短。
除了开头结尾一切都是按照公式书写,内容只有一句话。
“臣等失察,废人朱允炆与妻出城,久不见踪迹,官府搜寻不得,皇城之内一应物件皆在。”
炆废人消失不见了。
这个消息,在这一刻,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比河道出的事情还要更严重,更有冲击。
当即就有隶属都察院的随行御史在队伍里开口:“启禀殿下,臣请奏殿下回返凤阳城,大军出动,搜捕炆废人!”
这是事关宗室传承,社稷安宁的事情,容不得半点马虎。
朝廷可以允许皇室对炆废人格外开恩,甚至于当初炆废人以帝国郡王的规格成婚,也没有人出来反对。
但如今这个涉及过政变的炆废人失踪了!
谁知道他要干什么,谁知道他又能干出什么!
若是这个时候不追查找到对方,如今朝堂上这些人的正统在何处?
朱允熥目光阴沉。
即便朝廷再如何的革新,如何任用新人。
在官员们的心中,政权远比百姓更加重要。
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只是淡淡开口:“中都皇城之内,他的东西都没带走?”
高仰止看了眼孙成,低声道:“依照凤阳那边的消息,应当是没带走的,只是人不见了。”
回了话。
高仰止又小声询问道:“殿下,如今该继续北上还是南下而回?”
……
我与大明不共戴天
北上还是南下?
只是在一瞬间,朱允熥心中便已经有了取舍。
而他也大致想清楚,朱允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朱允熥侧目看向高仰止,轻轻的拉动了一下手中的缰绳,通体黑发无杂的战马便踏蹄向前。
后面的高仰止心领神会,亦是驱马尾随,却不忘回头看向一脸好奇的小学弟。
一直期望着自己在将来有朝一日能以大学士身份走进文渊阁的白玉秀,脸上立马露出笑容,一抖缰绳,跟随上去。
孙成见太孙殿下如此,便与田麦二人亲自护卫在三人身后不远处。
在后面的北巡队伍也重新开始移动起来,只是因为有孙成和田麦压阵,速度并不快,且保持着沉默,整个官道上只有队伍里的马匹和马车发出的哐当声。
因为朝廷的规定,凡在京三品以上官员方可乘坐轿子,所以北巡随行的官员们,尽数都是驾马而行。
国初的官员们,除了不会提刀上阵杀敌,大凡是除此之外的事情都能做的来。
但凡遇到事情,掌印的堂官,也能翻身上马,驾马奔袭。
队伍前面成群驾马的随行官员们,望着皇太孙殿下和高阁老驾马沿着官道往北而行的背影,脸色凝重不安。
“殿下此举,岂不是要置凤阳那边于不顾?”
此番随行北巡的都察院御史,眉头皱紧,脸上黑漆漆的好似是别人欠了他多少钱一样。
兵部考功司的官员低声开口道:“殿下心善,心里面想的都是百姓们的生计安宁。如今河道上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殿下岂能安心?又岂能放着河南道百万臣民于不顾?”
众人一阵沉默。
而此次随行北巡的官员里,独独礼部的官员最后,只有一名主事随行北巡。
此人皱眉开口道:“河南道臣民受危,却有河南道三司、地方府县负责救济。河道上的事情,也有河道总督衙门在管着。
殿下现如今赶过去,最多不过是稳定人心。
便是河南道的臣民之心稳住了,可凤阳这边呢?那位当初是因为什么,被废黜贬谪囚禁在中都皇城?我想诸位都是清楚的。
此般之事,干系我大明万世社稷基业,涉及国家储君之位,岂能轻易置之不理?”
工部的随行官员亦是开口附和道:“虽说那位在中都皇城内的钱财家用都不曾带走,但人却不见了。其心必异!所图甚大!他想要做什么,能做什么,诸位恐怕也是心知肚明。”
说完之后,工部的官员冷笑一声,眼底带着几缕杀气。
周围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此言不虚!”都察院之人开口赞同,说道:“只是本官想不明白,他能去哪里?又与何人纠缠在了一起?”
“怕不是与此次殿下封锁凤阳城有关,大抵就是白莲教社那帮歹人!”
“锦衣卫这些年都是吃干饭的嘛!近三十年,小小一个白莲教社都不曾能抓干净。老夫此番回京,定要上奏弹劾!”
有人气恼不已,已经不管不顾的开口低骂了一声。
队伍旁驾马护卫的锦衣卫缇骑不由侧目看了过来。
那叫骂的人,本就是朝中经年的老倌儿,四五十岁的年纪,在如今的朝中也算的上是老人。
见到锦衣卫这帮不成事的混账看过来,当即两眼竖起。
“看甚?”
“多少年了?从洪武元年开始,陛下颁布旨意,禁绝白莲教社等,尔等食君之禄,却不思为君分忧。纵容奸佞歹徒之人为祸地方,制造动乱。
今岁春,殿下赈济河南,更是在徐州府闹出伏袭的事情来。本官听闻,那一次就有白莲教社众人参与策划吧。”
老倌儿一顿骂,几名锦衣卫缇骑顿时脸上发烫,又不愿与这老倌儿分辨。
自己这些人的嘴皮子从来就不是这帮读书人的对手。
老倌儿却是开了嘴就止不住,脸色愤愤:“朝廷每年砸了多少钱粮,锦衣卫拿了多少的权柄,一帮蠢货,现如今闹出这等荒唐事情来,你们是要叫太孙……”
“您老息怒,少说几句吧。”
老倌儿骂骂咧咧,身边的人终究还是觉得如此失了礼仪,拉了一把劝阻。
老倌儿哼哼了两声,望了一眼转头看向这边的高仰止,这才吭哧吭哧的仰起头闷声看天。
经此。
那最先开口的都察院官员,低声道:“稍后与高阁老议一议,看看北巡行在这边,是否要呈奏一份奏章回应天。”
“这事须得要陛下和太子知晓,朝廷无论如何不能坐视不管,各司该将事情压下去督办的要去下压,锦衣卫也要寻人,大都督府那边更要行文地方卫所,谨防歹人有可乘之机制造动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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