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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和始终默默的坐在位子上,举止动作缓慢的品尝着茶汤,不时的注视打量着站在眼前的炆废人。
见对方一直不曾开口。
汤和默默的笑着:“原本老夫是准备入京的,只是现下转凉,老夫这幅身子骨已经不如当初了,整日里软绵绵的困顿不已,早不似当年跟随在陛下身边上阵杀敌时。”
朱允炆沉默的点点头。
老公爷的话他听得懂,这是要自己有事说事。
于是,双手攥紧的朱允炆,深深吸了一口气。
噗通一声。
就跪在了目露诧异的汤和面前。
砰砰砰。
朱允炆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随后抬起头,满脸真切诚恳:“汤爷爷,求您为侄孙做媒,求娶东城墙下那位煮糖水的秋娘姑娘。侄孙今生无以为报,只愿来生能衔草结环,以谢恩泽。”
汤和面对眼前这位炆废人的跪拜和从嘴里说出的请求,当真是意外不已。
想了想,汤和不由轻笑起来。
手臂因为乏力只能抬起一半,开口道:“你且起来吧,如此举动可是要折煞老夫了。”
朱允炆却是紧抿住嘴唇,目光直视着汤和:“侄孙知晓如今只是和废人,入不得宗室名录。国公爷家的女娘不日就要与太孙大婚,今日前来请求公爷,也是侄孙万般无奈。”
朱允炆的嘴角已经是含住一丝血渍。
他高昂的脑袋,沉声开口:“侄孙发誓,此生绝不会再对应天有半分念想,日后若是有了孩儿,也只教他农耕种粮,绝不会乱我大明社稷基业。”
汤和眨了眨眼,有些不太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朱允炆有这般举动。
轻叹一声,汤和颇有些感叹:“早知如今,又何必当初……”
朱允炆神色一黯:“当初……侄孙不敢隐瞒公爷,当初侄孙觉得能看到希望,所以……”
这话已经是掏心窝的真话了。
汤和点点头,摆摆手:“罢了罢了。”
说着话,就颤巍巍的站起身,走到了朱允炆的面前,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递到了朱允炆的眼前。
“这份信,本来很早之前就送到老夫这里了,只是一直不曾交给你,如今看来,也该交还给你了。”
朱允炆有些诧异和震惊,眼神不断的闪动着。
只因那信封上的题名。
允熥遥寄二兄启阅。
这是他早就送到中都的信件?
朱允炆心中大震,手也有些不稳的举起来,将信件接过来,很是迫不及待,却又唯恐坏了信件,小心翼翼的拆开信件。
汤和则是已经转身回到了位子上,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的炆废人。
“太孙早一年就送来的信,炆公子在中都的一应事情,他不会约束。只要炆公子能此生安心待在中都,供奉大明先祖先考。便是想要妻子生子,他也不会阻拦。”
朱允炆几度抬头,又几度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信件。
他的字迹,自己很熟悉。
只是如今,笔墨之间愈发的有了气势,锋芒毕露,力透纸背。
汤和则是默默的笑着:“既然炆公子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在中都没人会阻拦你。只要那姑娘愿意,信国公府自会为炆公子操办好一切。皇城庄严,炆公子如今的身份不已在皇城之内操办婚事。
然我信国公府却可以借给炆公子一用,另有一份贺礼送上,也好让炆公子能与那姑娘日后和睦,生活无忧。城外,濠水旁另有一片小院,附着百十亩上好的水浇地,那是……太孙寄挂在信国公府名头上的。
只等炆公子有今日之求后,便会赠与炆公子。想来,炆公子大抵会欢喜那块地方,后靠山前临水,算得上是块世外桃源了,倒是个端端好的成家立业的地方了。”
朱允炆心中愈发的震动,双手紧紧的攥着信纸,脸上一阵阵的赤红、青紫。
“他当真……”
这些都是真的。
信上,那些笔墨,证实了信国公的说辞。
“千真万确!”汤和目光一凝,看向朱允炆:“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这是太孙与老夫交代,转述于炆公子的一句话。”
朱允炆这时候已经彻底的痴了。
双目涣散,微微张嘴,浑身脱力的拜服在地上。
“废人叩谢。”
一句话说完之后,朱允炆已经是无力的缓弱起身,手中则是紧紧的捏着那几张信纸,再也不发一言,转身迈着飘忽的脚步。
汤和一直就静坐在位子上,默默的注视着炆废人的离去。
良久之后,他才低声开口:“攻心为上,今日之事,当真无悔?”
一声轻叹,秋意更浓。
信国公府外。
朱允炆步履艰难,呼吸艰难。
面对监视他的官兵询问,亦是充耳不闻。
良久之后,朱允炆缓缓的停下了脚步,眼前是熙熙攘攘的中都凤阳、大明祖地热闹的街道,身后是寂静的公府巷道。
来自应天城迟到的信纸,就在自己的手中。
朱允炆此刻五味杂陈。
兄弟阋于墙,外御其悔。
这是出自诗经之中棠棣那一篇。
满篇皆是亲情。
不知不觉,朱允炆的眼前变得模糊了起来。
手指不知何时松了劲,几张纸轻飘飘的垂落在地上。
朱允炆长叹一声,模糊不清的看向东南方。
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几分无奈,几分感慨。
“恭喜你啊……”
一幕幕过往在眼前滑过,让朱允炆愈发的痴了。
不知几多时分过去。
“炆公子,你的信。”
“还有我给你带的烤梨糖水。”
……
应天城里的百官,这两天好似不约而同的大多都上了火。
朝堂之上,一股危机感莫名而来,席卷冲击着所有的官员,无一幸免。
太子少保、文华殿大学士、吏部尚书詹徽,两日之内,上呈三道奏疏,皆为乞骸骨的辞呈。
三辞三挽之后。
宫中,终于是同意了这位为大明朝效力一十二年就已经位极人臣的老臣的辞呈。
并且给足了荣耀,将位极人臣的名分做到了实处。
加赠太子太保、光禄大夫、柱国。
国朝二十七载,直至如今,没有一个臣子能够在散还权力之后,还能享受到此般殊荣。
可是。
一位在一年之内从七品小官高升二品大员,执掌朝堂十多年,多年身为文官魁首的詹徽,就这么出乎意料的被皇帝荣送回乡。
对朝廷上所有人来说,都是不能接受的。
陛下如今已经圣寿六十有七了。
詹徽的乞骸骨放还故里,对朝廷来说,这是皇帝对御极西方之后的身后事开始做出安排了。
老臣们要离开朝廷,新人要继承位置。
社稷的传承,将会在稳中进行。
没有打压能臣干吏,等待新君的起复。
如今的大明朝三代之内,不需要使用这等手段。
“朝中诸事,就拜托诸位了。”
应天城聚宝山下,已经脱下朝服,穿着一袭玉色布绢圆领大袖衫的詹徽,拱手朝着前来送行的昔日同僚们拜别。
辞官之后,本性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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