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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标站稳脚跟道:“朝廷褒奖的旨意已经在朝中宣读,且加急送往各地,一并去的还有朝廷下旨督造功德牌坊的旨意。朝廷给足了名义,也不曾泄露出一丝风声,他们该知足了。”
太子爷的语调总是那么的风轻云淡,却又让人不敢生出一丝反抗的欲望。
朱元璋满意的拍拍手:“他们拿名,我家取实,各取所需,若不知足,便连名也莫再要了。”
朱标点头:“合该如此。”
一阵轻笑声,从这对父子嘴里发出,如同两只以天下为棋盘的真龙一样,眼睛里都透着智慧。
朱元璋这时候则是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神烈山,山顶的轮廓线上散发着一抹红光。
他轻声道:“百官此刻应当入宫了吧。”
“过午门了。”
朱元璋又道:“你儿子想要领兵出征,你这个当老子的有什么想法。”
朱标看向老爷子,默默一叹,将拐杖靠在腰上,双手抱拳躬身道:“开国公为主帅,西平侯为侧师,三路并进,左右不过多一个兵丁而已。”
朱元璋哦了一声,眼角带着笑意的盯着面前的太子。
“你让你儿子,让咱大明朝的监国皇太孙,去军中当一个兵丁?”朱元璋幽幽道。
朱标沉声答道:“自幼长在深宫,少时不学武艺,初长成时习武练兵,不过纸上谈兵。若让其统兵一方,或致军略大败。唯自下而上,获战功、建奇功,如我大明功勋将门之路,方可根基稳固。”
朱元璋双眸一缩,沉声道:“你也不怕你儿子死在战场上!”
朱标却仍是面色郑重道:“军户之子可死,小旗、总旗、百户、千户可死,功勋将门之子可死,统兵大将可死,他不过多了个出身,便不可死?”
低着头的朱标心中很清楚,老爷子对自家那个混小子是何等的看重,更是寄托了大明未来百年的希望。
但他仍然选择了用最严苛的要求,去安排那混小子。
想来,老爷子这会儿就要开骂了吧。
“哈哈哈……”
然而,老爷子却是发出了一阵笑声,连原本生生不息的学堂里头,那朗朗读书声都停顿了一下。
只见朱元璋一手叉腰,一手横指太子:“这话可是你这个当老子说的。若是回头伤着了,你可不要怪老子。”
说完之后,朱元璋便双手背到身后,迈出脚步。
自己竟然中了老爷子的招!
朱标满脸的无奈,没成想老爷子竟然是早就打算同意那混小子随军出征了。
他立马开口道:“父亲这是要去何处?”
朱元璋却是不曾回头,只是往大本堂外头走,声音则是轻飘飘的传来:“咱要给你儿子撑腰去。”
……
中极殿御座下的陛阶上,朱允熥扶着腰坐在那张没有丝毫修饰的圈椅里。
朱桱那混蛋的头是真的越来越铁!
心里暗骂着小二十三叔的铁头功,朱允熥嘴角抽动着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的看向殿内的百官。
朝会前一整套的礼仪流程走完。
等到孙狗儿喊出有没有人奏事之后。
当即便有数名御史、言官抱着笏板,夹带着奏章出班。
“臣等有本要奏。”
朱允熥点点头:“准。”
“臣等弹劾中书舍人,今科会试主考官刘三吾,结党营私,考前泄题,上下经营,会试舞弊。自刘三吾以下,今科会试副考官、十八房同考官、阅卷官、读卷官、抄录官、贡院官吏,皆涉案其中。
另有今科会试登榜举人合共六百六十六名,或有察舞弊事,却隐瞒不报,知法犯法,亵渎恩科,辱没圣贤,妄为圣贤门徒。”
“臣等谏言,监国当明正典刑,彻查今科会试舞弊案涉案人员可有落网之鱼。一应涉案人员,当严惩,昭告天下,以正人心,以正国法!”
这几人是数日前,持笔在夫子庙塔楼上撰写弹劾奏章的御史和言官。
而随着这几人的出班弹劾。
紧随其后,是更多的御史和言官走出班列,抱着笏板依次站在大殿上。
“臣等附议。”
站在文官班列最前头的詹徽,满意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场面,嘴角微微一扬。
是那刘三吾等人在朝中的故交多,还是那六百多名举人在朝中的依靠多。
还是说,是今科会试录名的那剩下不曾考中的六千多人在朝中的恩师、长辈、家族故交多?
六百多人的科举利益,和六千多人的科举利益相比,是一道很容易计算的题目。
而面对着朝堂上如此轰轰烈烈的弹劾浪潮,原本还准备为刘三吾亦或是那六百多名举人求情的官员,此刻也只能是压抑着胸中的担忧,抱着笏板低着头,站在自己的朝会位置上。
朱允熥亦是平静的观看着这一幕。
等到朝堂上的动静渐渐小了一些后,他才开口道:“国朝选才大典,乃是事关社稷之事,绝不可出现舞弊不法之事。然而,朝廷也必是讲究证据的,断不会冤枉了一个好人。”
不会冤枉好人,但也绝对不会包庇任何一个犯法的人!
詹徽当即出班:“启禀监国,今科会试舞弊案,目下由锦衣卫督办,一应罪证当由锦衣卫呈奏朝堂,以正视听。”
朱允熥点头,轻声呼唤道:“锦衣卫。”
和武将们混在一起的锦衣卫指挥使蒋瓛,立马出班。
“回禀监国,锦衣卫现已查明,今科会试确存舞弊不法之事,锦衣卫分别审讯会试考官,应试取中举人,获得笔录近千份,条条指向今科会试存在舞弊之事。”
还不等有人跳出来,指摘锦衣卫没有审问的权力,一家之言足以遮蔽朝堂视听的话来。
蒋瓛便紧接着道:“锦衣卫已会同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重新审讯涉案人员,抽取证言核实,皆确凿无误。”
此言一出,却是让朝堂上百官侧目以待。
试问往日里横行霸道的锦衣卫,什么时候竟然会伙同刑部、都察院还有大理寺办案了?
然而,当即就有三个衙门的官员出班。
“蒋指挥所言确凿。”
“刑部已核实。”
“都察院已核实。”
“大理寺已核实。”
朱允熥哼哼两声,似是有些不厌烦道:“依律,此案当如何决断?”
“科举舞弊,乃大罪。犯官犯吏当夷三族,流九族。涉案考生,当斩,流三族,九族永世不得应试。”
不待拥有私发解释的刑部、大理寺开口。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蒋瓛,便已经阴沉沉的开了口。
夷族、问斩、流放,永世不得应试。
一桩桩惩戒从蒋瓛的嘴里蹦出,如洪钟大吕,在中极殿内震荡着,敲击着文武百官的心肺五脏。
终于有先前不敢启奏求情的官员走了出来。
“启禀监国,国法昭昭,犯案者天理难容,然若如此严法,便是千万人血流成河,人头落地。今朝之人犯事,累及万世子孙,有失仁义。臣等请监国三思,当不致国法有失,亦惩戒犯案者。”
蒋瓛却是冷哼一声:“陛下昔年定下,官员贪墨六十两以上便剥皮充草。科举舞弊乃是大逆之罪,不严惩不足以震慑。臣请监国,当从严论罪,从重严惩!”
百官见蒋瓛这厮竟然摆出陛下那六十两的红线,一时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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