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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立誓要与她共白首的人,如今蹙着眉三言两语劝她放下,轮回辗转多年,亲眼目睹李青元一次次死在她面前,素桐执念早已入骨,她听不进去任何规劝,竟走火入魔杀了阻碍他们的人。
天生祥兆象征的瑞兽沦为妖魔邪祟为祸一方,不断有无辜的人丧命,一手将他带大的师父身死,痛苦之中李青元为了天下苍生决心除妖,可他修炼不过二十来年,敌不过上千年修为的素桐,关键时刻针对素桐的天劫降下。
天劫不同于雷劫,乃是为诛灭罪恶滔天的妖邪所降下的天罚,素桐抵挡不住,濒死之际李青元舍命为她挡下,同一时刻以往种种走马灯般涌入脑海,他恢复了往世的记忆。
遭受挫骨扬灰的刹那,历经数百年李青元终于大彻大悟,他看透世事悟道飞升,素桐怀抱着希望追上他,以为他记起来了全部便能改变决定,李青元却道:“来如风雨,去似微尘,我已破妄,望你也能早悟兰因,迷途知返。”
素桐万念俱灰。
天兵天将重重围堵,捉拿犯下大错的素桐,她生生受二十道雷刑,之后囚于归墟五百年,从此镇守青丘,不复相见。
狄九徽听完李青元的讲述唏嘘不已,他俩之间的恩怨纠葛比想象中复杂多了,本以为是负心汉始乱终弃的故事,如今听来是他先入为主了。
李青元提起响个不停的茶壶,眉目平静地斟满水,“你问我看客是谁,是我不假,但我更不希望她一直困在台上。”
话音刚落,大门猛地被踹开了,森冷刺骨的风霜争先恐后地灌进来,听了全过程的苏桐满面嘲讽,昔日妩媚风情的狐狸眼如今裹了三尺寒冰,怒火跃动。
“到底不同凡响了,自以为是得可笑。”他目光如刀,讥诮地扯起嘴角。
李青元一怔,手中茶壶正要放下,苏桐戾气十足的眉眼一抬,朱泥壶倏然炸裂,滚烫的水即将迸射到人身上,透明的屏障将其拦住,如雨般嘀嗒落下。
李青元望着桌面上那汪冒着白气的水泊,抬眼注视着苏桐,毫不避讳他怒意翻涌的双眼,亏欠了千年的道歉脱口:“是我对不住你。”
这么些年过去了,苏桐还是有恨的,即使随着时间的沉淀寂静下去,即使有别的转移注意的事层层覆盖,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一见到李青元,见到他仙风道骨不似凡人,那些触目惊心的回忆袭来,搅得他不得安宁。
“虚情假意!”苏桐冷笑,盛怒之下他竟当场对李青元出手。
归墟是什么地方?
是海中无底之谷,是众水汇聚之处,也是专门囚禁神仙的深海之牢,那地方什么都没有,无声无光,刺不破的黑暗铺天盖地,足以将人逼疯的死寂无孔不入。
那地方又什么都有,千人千面各不相同,但凡铸下大错拥有被投入归墟资格的,多是心有魔障,归墟便瞄准了心中最薄弱最恐惧之处,分不清虚实真假的幻象从骨到皮无止休地折磨,它从精神入侵,附骨之疽般一寸一寸地向上占据,再撕扯着灵魂,听着破碎绝望的哀鸣。
雷刑折磨的是身体,归墟摧毁的则是心灵,有不少人宁可自断仙根湮灭神魂,只为求一场解脱。
素桐在那里关了五百年,神思崩溃过无数次,她自最初恨透了李青元,想拖着他同归于尽,到恨自己不争气,有前车之鉴还会入了圈套上了当,再到迷惘,迷惘自己所遭遇的一切,迷惘自己其实是做了一场噩梦,醒来她还在青丘无忧无虑,最后便是悔。
悔她不该来凡间,悔她不该动情,悔她不该泥足深陷,更悔她不该杀了那些生灵。
那些人又有什么错呢,挺过了战乱与疾病,艰苦地活着已是奢侈,是她剥夺了他们生存的权力,一切罪责在她,沦落至此是她活该。
离开归墟的那日比她想得要快,青丘的小狐狸们特意来迎接她,重见天日,素桐红了眼眶,她再也不要管什么情爱了,她会离得远远的,像凡人躲避洪水猛兽那般,此生不再去找他,也不再与李青元相见。
茶桌顿时翻了,木屑飞扬,这房子随时有坍塌的可能,狄九徽充当和事佬打圆场,他挡在李青元身前,阻拦苏桐再打下去,“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别动手。”
李青元不愿和苏桐交手,被动挨打,闪躲之下平整的衣衫乱了,视线飞快地从他身上划过,苏桐目光忽然一凝,“这是……你身上怎么会有雷刑的痕迹!”
释怀
那片衣衫被苏桐不客气地扯开,光洁的皮肤上遍布狰狞又独特的伤疤,蜿蜒如蛇的痕迹淡了许多,显然时间已久,并非最近留下的。
苏桐死死盯着伤痕仔细辨认,是雷刑造成的不假,他这亲历者最了解不过,他受的那二十道雷刑足足花了千年才彻底消干净,李青元怎么会有?
狄九徽同样纳闷,像李青元这样闲云野鹤的人,日常就是看个书喝个茶,不太可能干出来触犯天条的事,探询的视线一扫,李青元置若罔闻,低头拢了拢衣衫,将伤疤重新盖住。
苏桐最看不得他风轻云淡,一把揪住他刚整理好的衣领质问道:“你干了什么?”
距离一下拉近,李青元清晰目睹了苏桐眼瞳深处的不安,曾经也是这样一张昳丽的容颜挡住了他的去路,无奈渐渐漫上来,他微微一侧头,轻声说:“不是二十道,是四十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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