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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九徽摇摇头,“我端来的。”
闫御放心了,茶水润了润嗓子,狄九徽从别处拉了张椅子过来,处之泰然地坐他旁边,主打一个红袖添香。
端着茶盏的手一顿,闫御像是突然起了兴致,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端详着狄九徽。
他长着双弧度圆润的杏眼,看人时眼神干净清澈,柔软又乖巧,眼尾是有一点轻微的上挑,日常不太明显,只有在笑起来时才能看出藏在骨子里的不羁与张扬,一如他们初见时,那股嚣张劲儿冲破天际,只是如今似乎驯顺得过了头。
狄九徽看着闫御不疑有他地喝下去,忽然道:“你就不怕我下毒?”
闫御眼皮都没抬一下,“毒哪来的?”
狄九徽得意笑道:“我随身携带。”
闫御上下扫射着他,“你全身都被扒光检查过,随谁的身?”
狄九徽:“……”
狄九徽胸口憋着一口气,“你这样说话真的好吗?很伤我自尊。”
“那,抱歉?”闫御从谏如流道。
狄九徽舒心了,“谢谢,我不原谅。”
闫御:“……”
是他的错觉,根本没有很驯顺。
军师的意思显而易见,他想说是狄九徽里应外合,给谯国通风报信,闫御不置可否,这只是一个没有证据的揣测,何况他日日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如何传递消息?
闫御自己都未曾察觉到他过于偏心狄九徽了,按照以往的作风,他向来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即使无法确定真假,先把人控制起来以免万一。
闫御瞥了眼展开的布防图,就大喇喇地摊开在书桌,他道:“你想杀我吗?”
这问题敏感又尖锐,狄九徽不假思索道:“你逼迫我穿女装还强迫我坐你腿上,那时我是想的。”
他惯会说甜言蜜语骗人,肯定先抑后扬,闫御以静制动,“现在呢?”
狄九徽道:“现在你睡觉抢我被子害我挨冻,我还是想的。”
闫御:“……”
“真的,”狄九徽斤斤计较的心一下起来了,“你们容国也没那么穷吧,连多一床被子都没有?有而不给叫苛待战俘,要上军事法庭的。”
闫御梳理了一下自己难以言表的心情,说:“地方进贡了几匹云锦织缎,宫里的绣娘裁制了几身衣裳,我叫他们留下来,你穿挺合适的。”
狄九徽将信将疑,“你有这么好心?”
“女装。”
狄九徽:“……”
“要杀我吗?”闫御重复问了遍。
狄九徽深深吸气,“你若死了,我第一个被怀疑,直接拿去五马分尸,很痛的。”
“那你想离开么。”闫御瞳仁乌黑,眼如点漆,“也许我可以放你走。”
狄九徽避而不答,“像是挖了个坑等我跳啊。”
“你什么都不说,对我没用处,留着你反倒多了张嘴蹭吃蹭喝。”
狄九徽笑起来,得寸进尺道:“那敢情好啊,放都放了,再给我笔钱安家立业。”
“想要多少。”
狄九徽狮子大开口:“一千两吧。”
“行。”闫御一口答应,“不过得等等。”
狄九徽惊讶于他的大方与果决,“等多久?”
“保守估计一年之后吧。”闫御说,“那时我的俸禄差不多就能发下来了。”
狄九徽:“……”
不想放人可以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狄九徽不搭理他了,拔步就走,闫御没拦着,他想,他就试一试,也许是军师想多了呢。
他都想好了,到时借此由头大做文章,一个个全都罚去地方肯定不可能,那就罚俸,填补他这几个月被克扣的俸禄。
然而闫御赌输了,输得很彻底。
布防图不见了,消失了几个时辰后,转而出现在数百里之外的谯国主帅的手里。
闫御尚存侥幸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布防图有两份,丢失的是闫御手里的那份,他一直贴身收着,从未假手于人,甚至除了军师不曾有别的人知道在他这里,唯有狄九徽来给他送茶的那天,他刻意摊开,就为了试探狄九徽的态度。
此刻,已无需赘述。
“你干的?”
闫御找上门时狄九徽很淡定,隐瞒至此已是预料之外,他坦然承认,“是我。”
“怎么做到的。”
“还记得你抓住的那几个人么,他们刀上的花纹是我谯国特有的传递消息的方式。”
闫御在脑海里找出那几个形状各异的图案,他当时只觉得独特,没往别的地方想,居然还有这一层。
丞相是站在狄九徽这边的,他相信狄九徽的为人,信他不会轻易叛国,于是助他安抚住谯国皇帝的猜忌心,狄九徽也没辜负他的信任,潜伏在敌国多日,伺机而动。
事到如今闫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所以,这些时日你贪生怕死的所言所行也是为了放松我的警惕心?”
“置之死地而后生,你难不成连这都不懂?”狄九徽笑了下,然后用一种相当不解的目光看着他,“闫御,你是不是太信任我了,连军机密报都能毫无戒备地被我偷取,我们可一直都是敌对关系啊。”
是,他对狄九徽有一种天生的信任,仿佛他们早已相识多年,知根知底,就像他确信自己不会伤害狄九徽一样相信着狄九徽也不会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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